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組
作者 | 黃瓜汽水本文首發于虎嗅年輕內容公眾號“那個NG”(ID:huxiu4youth)。在這里,我們呈現當下年輕人的面貌、故事和態度。
Run Boy Run (Ostend Remix),Woodkid
最近,社交平臺上的一則視頻讓我對“跑步”這事兒全面刷新了認知——
做陪人跑步的“私兔”,最高能月入四萬。
也許你聽完了也會蠢蠢欲動,但不好意思,這個職業的門檻還真不低。
私兔,即“pacer - 私人配速員”是為馬拉松跑者提供陪跑服務的專業人員。這相當于跑者的管家,如果你現在還不能理解小時候體考前老師告誡你的那句:“跟著前面人跑,準能行。”看看私兔的工作你就全明白了:
為跑者提供穩定的配速,也就是跟著跑的“陪伴”是基本操作。運動過程中還能為跑者遞水,在惡劣氣候來襲時為跑者擋風。有研究表明,配速員可使跑者成績提高2-3%,十分重要。
這種提高不僅來自專業,也源自精神上的支持。
眾所周知,甭管你平時跑不跑步,體育考試的經歷也能告訴你——長跑的痛苦,尤其是你距離穿越終點線前1/3路程的撞墻期,是最難熬的階段。
對于很多專業跑者而言,當意志力在“去他媽不跑”和“接著干”之間搖擺的時候,私兔的存在就像是舉著微光燈籠的天使,能不能穿越終點線全憑他。
他是某種希望的象征。
@法海來了在給好朋友莎哥當斯兔跑完馬拉松后有這樣的感悟:
馬拉松的意義有很多,陪伴朋友是其中一種。
這一新興產業的生長,正是建立在某種不可名狀的“希望感”上。
或許只有熱愛跑步的人才懂,一場漫長馬拉松的最后,有一個人時刻站在自己身邊的意義。
私兔與跑者的同行,是人類的意志共振,就像兒時讀過的英雄故事一樣,勇士在堅持下來之前都是普通人,是信念感和希望感讓他們蛻變。
跑步亦然。
事實上,沒有一場跑步,跑者不是在肌肉酸痛中體味痛苦。但也沒有任何一種支持,抵得過在意志力快要崩潰時的那句“跑下去”要迷人;更沒有哪一種成就感,抵得上體力與精神即將雙重崩潰時,操控自己、抖擻精神,再沖過終點線的快樂。
這也是我觀察了許多跑者之后得出的結論:
跑步的意義并不在于打破多少次紀錄,而是在挫敗的現實生活中,找回自己微小的主動權,創造屬于自己的頻率和節奏。
而在跑道上遇見同行者的意義,在于它能讓人重新體會希望感。這是人類靈魂間的隔空擊掌,是可以在無數痛苦時刻反復提取的力量。
我賭你的朋友圈里,至少有一個每天晨跑夜跑曬打卡的人。
不管是在紐約的哈迪遜河旁畫圈,還是在北京朝陽公園的小怪獸打卡,跑步正在成為全球年輕人的流行運動趨勢。
比起其他運動,跑步稱得上是一項低進入門檻的“全民運動”。
無論你在世界的哪個角落,無論是早晨人潮洶涌的街道或是夜晚靜謐的公園,只要想跑,穿鞋下樓。隨時都可以開始。
然而,比起其他運動,跑步也是一項“最孤獨的運動”。
因為你只能自己跑。
沒有啞鈴也沒有輔助,唯一的器械就是你自己的雙腿,你的心肺就是你自己的發動機。
跑步是個體獨自的修行,你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沉醉在巨大的心流當中,感受空氣和樹木都在為你歡呼。
村上春樹說,跑步其實是一次對自我的凝視:
“希望一人獨處的念頭,始終不變地存于心中。所以一天跑一個小時,來確保只屬于自己的沉默的時間,對我的精神健康來說,成了具有重要意義的功課。至少在跑步時不需要交談,說話,只需眺望風光,凝視自己便可。這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的寶貴時刻。”
這也是為什么都市年輕人如此需要暢快地跑步。
對于這群目前世界上壓力最大的人來說,跑步或許是最低成本的免費快樂。
他們困在水泥盒子與地鐵線路里,早上上班看不到朝陽,晚上加班看不到夕陽。健身房里的器械永遠要搶,外賣盒子和短視頻占據了無數個加班后報復性熬夜的夜晚。
只有跑步的那一個小時,是年輕人在一座城市的心臟中進行一次深呼吸,是沖破寫字樓之后的一次用盡全力的大喊,也是用身體完成的一次對世界的微小對抗。
@悅悅笑起來有虎牙,上班是穿白大褂的康復科醫生,下班是裝備齊全的越野跑者。
在白墻和消毒水的醫院里,她一抬頭就是寫不完的病歷本和開不完的會。哪怕月薪幾千,她也要靠加班調休擠出越野跑的時間,在工位和跑道之間找回生活本身的意義。
在徽州比賽途經民房時,她遇到一位笑瞇瞇的奶奶,聽到一句話:“小姑娘,跑這么快,山上有哪些花有沒有看清呀?”
那一刻她明白了:跑步的意義不在配速和成績,而是走出門,才能看到世界更豐富的切面。學者項飆說的“我們失去的附近”,其實在跑步中可以悄悄找回來。
脫下白大褂,換上跑鞋,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在山林間奔跑,甩開了白墻、監護儀,還有都市生活的一切枷鎖。
越野跑像是人生:路陡、路險、障礙密布。可風景,也只在那些咬牙挺過的地方。
她說:“越野跑的跑道和生活很像,沒有盡頭的上坡下坡,隨機出現的草木障礙,但正是這些“不可預判‘的坎坷,像生活一樣,難卻迷人。”
跑,讓她更像她自己。
這不僅是一個人的沖刺,也是所有困在水泥叢林中的都市人的共鳴。在格子間里的你我他她,都想在下班倒數時刻,背起背包,0幀起跑,只希望逃離的速度再快一點。
最開始,許多年輕人只是為了減肥或解壓才選擇了跑步。
別管為什么起跑,但只要沾了這項運動,沒有一個人能逃得過多巴胺的獎賞。
曾經有一位媒體人這樣說:“沒有人會因為跑步愛上你,但你會在跑步時思考自己愛什么。”
更深一層,跑步是這個賽博前夜時代的禪修。裹挾在信息洪流之中的人類,總會有失控的無力感,而跑步,可以通過對身體和意志力的體驗,重獲人類最原初、最真實的一種“自我實現”感,就像是嬰兒說出的第一個單詞一樣,令人興奮。
年輕人癡迷跑步,新一代的中年人更是跑步大軍的中流砥柱。
他們大多是被健康焦慮推向跑道的。
56歲的@周1Z跑起來就是其中一員。
從24歲開始,周阿姨這30年來經歷了不少病癥,是一個標準的藥罐子。類風濕、慢性支氣管炎、換季咳嗽、急性胰腺炎占據了她的大半段人生。
直到2018年,她檢查出右肺磨玻璃結節。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耗下去了,于是一場自救開始了。
2022年5月15日早晨,周阿姨第一次沖出家門。一開始,她根本跑不了幾步,走路都會大幅度喘息。過了一個月,周阿姨發現自己竟然跑下了5公里。到了10月份,她發現跟隨自己多年的換季咳嗽痊愈了,甚至連曾經刷爆了的醫保卡都塵封了3年。
跑步不僅是治愈周阿姨的良藥,更讓她交到了2萬個“新朋友”。
她喜歡拍視頻聊天,無論是老年人還是年輕人,在周阿姨眼里,大家都是“跑友”。
在她的主頁上,每個視頻封面,都是她和煦明媚的笑容,眼里閃爍著只有熱愛運動的人才懂的喜悅之光。跑步讓她收獲了全新的人生,而她也發自內心地希望,將這份平和又明亮的歡喜,分享給更多人。
她的樂觀讓她成為跑友圈子里的一座燈塔。
在周阿姨的評論區里,你能看到全國甚至是全球各地的跑道。
從湖邊到田野,從公園到山景。從澳大利亞新西蘭,到加拿大和西班牙。網友們在她的評論區里打卡跑步,或是地球的另一端陪她跑10公里,隔空約跑。有人因為看了周阿姨的自述,第二天直接開始下樓跑步,從宅男宅女蛻變為合格跑友。
有一位新疆的網友說,如果自己堅持下來了,就要當面去北京和她見面,和她“面基”道謝。還有一位年輕網友看了周阿姨的跑步視頻,開始帶著更年期的媽媽跑步。
這場跑步大冒險,始于周阿姨對疾病的抗爭,但后來,卻變成了一群人惺惺相惜的故事。
就像安部公房筆下的繩與棍——最初,她是一根孤獨對抗命運的棍子,獨自向著困境揮拳。而在堅持奔跑的路上,那些回應她、與她隔空擊掌的人們,借道平臺連結成繩,在各自孤立的生活里,編出了一張堅韌的網。
不只是老人,還有一些特殊的朋友,沒有放棄過跑步的夢想。
@刀鋒跑者調調,是一位截肢的殘疾人。
先別急著同情,如果你見到了他的刀鋒假肢,你會跪著求合影。
他活脫脫像是從好萊塢電影里殺出來的賽博戰士。
@刀鋒跑者調調并不是因為意外才失去一條腿的——是他自己簽字選擇了截肢。
一次意外腳傷之后,醫生給出的建議是終生坐輪椅。只要不參與任何劇烈運動,一輩子坐輪椅也能安然度過余生。
但他偏不。
2017年1月25日,他簽下了截肢同意書。
原因簡單得令人敬佩:他不想余生在輪椅上坐著。他想跑,想跳,想扎進陽光和新的天地。
旁人都覺得,失去一條腿的他應該做一份更安全的工作。但他拒絕遵循常理。
他辭去了一份穩定的工作,選擇成為一名殘疾人運動員。
從北京到廣東,他見到了形形色色的殘疾人運動員。有腦癱患者,有盲人,有肢體截肢者。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都用殘缺的身體堅持著自己的熱愛。
自從他在小紅書更新自己帶著刀鋒假肢跑步的內容,有不少人為他喝彩,也發自內心提出一個疑問:“你為什么一定要跑步?”
他開玩笑似地說:“穿上刀鋒假肢沒辦法走路啊,我只能跑步”。
這個玩笑其實是真話。刀鋒假肢的特點在于,走起路來可能會因為假肢的彈性原因一瘸一拐。但跑起來就順多了,甚至越快越順,就像老天爺開了個玩笑一樣,“想不勵志都不行”。
剛戴上假肢的時候,他連8米都跑不出去。結合一系列訓練之后,他的800米都能跑出2分47秒的成績,這個成績甚至比大多數普通人都快。
為了馴服這條“新腿”,他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在他被截掉的斷腿之上,大腿肌肉練得異常結實,線條甚至比許多健全人還要強壯。
別人跑完都在拉伸,只有他在路邊脫下刀鋒假肢,倒出假肢里滲的汗水。
跑步完整了他的人生,也深深觸動了跑道上的其他人。
一開始大家只是被他的刀鋒假肢"帥了一臉",后來才發現,他的成績非常優秀,總是跑在大家前頭。
每一次越野跑和馬拉松比賽之后,不少人在他的評論區"打卡":剛剛比賽,你在我前面跑,我看到你了,下次比賽我一定要和你合影!
這樣的聲音也在影響著他的家人。最開始每次回老家,媽媽看到他的假肢,都會想方設法幫他多遮掩。他知道,媽媽害怕旁人異樣的眼光。
“縣城很小,真的很怕朋友知道,父母也是,他們也不想讓自己的朋友和同事知道他們的孩子少了條腿。”
后來,他換上刀鋒假肢練習跑步,參加馬拉松比賽,越來越多聲音和力量涌入,媽媽也終于放下了,甚至跟著他一起去跑步。
他問媽媽,“今天和你兒子出來,不好意思了沒有?”媽媽坦蕩地回答:“沒啥不好意思的。”母子兩人終于都開懷地笑了。
在國際殘疾日那天,@刀鋒跑者調調選擇出門跑個五公里。不為別的,他只想讓更多殘疾人走出家門,不要躲起來。只有改變先自己的心態,才能改變世界對殘疾人跑者的偏見。
跑步,讓他完成了從自我抗爭到擁抱世界的旅程。
這項運動讓他在命運面前重新站穩腳跟,也賦予了他穿越外界偏見、堅持向前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明白了一件事:
如何在孤獨的奔跑中,和那些同樣在泥濘中前行的人,隔空擊掌。
調調的故事是某種時代精神的切片。
在上一個商業時代,人們總會沉溺在各種大人物敘事之中。但科技與流量的賦能,讓這個時代更顯多彩,它讓個人宇宙化,宇宙個人化成為可能,即便你不是一個大人物,但在加持下還是能將生命力實現某種綻放。
在調調的小紅書賬號上,他參加的無錫馬拉松獲贊最高,在評論區里,有這么幾條讓我體會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打動人心。我相信留言的每一個字都是真摯的:
你覺得跑者最高的榮譽是什么?
是快嗎?
不,我覺得是堅強。
在這一刻,他成了精神意義上的私兔。
精神意義上的“私兔”不止在以一種形式出現。
如果你一直站在城市景觀或公園的任何一條有人跑過的路上,會驚訝于人們起跑的“故事能量”:有人在追逐,有人咬牙堅持,有人笑著流淚。
這也是跑步的迷人之處,在成為一項運動之前,跑一直是一種狀態,欣喜的,急迫的,逃離的,心之所向,就是跑道。
發生的地點不一樣,但它們都閃耀著微小而持久的能量,并不會隨著一次次終點的抵達而消散。它們悄悄延續著,穿過城市、季節和人群,以某種難以言說的方式,相互照亮著彼此。
在小紅書,有一個冷門賬號,叫做@今天跑步的人bot。
就像藏在城市角落的一座小小的跑步人的checkpoint,記錄下那些不曾被留意的,“隔空同頻”的奔跑瞬間。
通過測速儀的鏡頭,你能看到:
在重慶的街頭和北京的公園,同一天,有大爺們揮舞著國旗“為中國而跑”;
在北京臺風來臨暴雨滂沱的日子里,小伙子和老頭子一樣,淋濕全身也不肯停下腳步;在每天中午1點的朝陽中心島,總有同一個穿著短褲的中年男人準時出現,用同一個姿勢跑過他的一天。
除了專程來跑步的人,測速儀還記錄了路過的形形色色的個體。
有時是急著送單的外賣員,有時也是急著去執行工作的安保小哥。還有那些總是闖進鏡頭的孩子們,不為跑步而來,腳步卻總比成年人輕快百倍。
當我們獲得某一種“上帝視角”時,個體的“孤獨”因為相似的聯結而被逐漸消解。
我們并不是一個人在奔跑。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在與你同頻地堅持著。
這些從未遇見彼此的“隔空相遇”,和跑道上真實發生的每一次“一小段擦肩”一樣,是微小但真切的聯結,不動聲色,卻比想象中更有力量。
另一個有趣的事實:人們常常很難看到自己(奔跑時)的樣子。
bot的運營人員發現,每天都有固定的跑友來"蹲照片",有人甚至已經混成了"熟臉"。
沒有職業攝影師跟拍,沒有掌聲和聚光燈,只有一個個孤獨卻堅定的身影,在世界的不同角落,同時起跑,同時喘息,同時咬牙沖刺。
值得紀念的,從來都不止是高光時刻。
只要你跑起來,世界就是跑道,永遠是運動的,向前的。這種動勢不被標簽固化,它只有跑起來的虎虎生風。
在你未曾察覺的時刻,許多人都在注視著你奔跑的模樣。這像極了某種意義上的《史記》。
就像我們今天研究古代歷史時,除了參考官家正史以外,也會參考稗官野史的雜談筆記。這個賬號就像是后者,當未來人類研究當下這個時代的時候,無論用什么概念定義,都會有這么一句話:
那個時代,很多人,都在用力地跑著。
跑步可以是一個人孤獨的心流,也可以是人與人連接的橋梁。
不同時空,北京上海杭州,每個跑道上都有新的 PB 誕生,都會有新的跑友加了微信。
在全國各地的跑團之中,沒有學區房和股票,沒有大廠病和算法,只有剝離社會身份的一個個跑者的喘息聲。跑道之外,彼此陌生;跑道之上,只有一個節奏的共振,他們來自步點,也來自心臟。
配速不同跑道不同,但我們的頻率一樣,我們對待人生的方式相同,那就是跑。
在全國各地的跑團中,@黑暗跑團或許是最特殊的一個。
在這個特別的跑團里,成員大多是視障跑者。
志愿者與跑者之間,用一根跑繩連接——他們是彼此的“私兔”,也是彼此的眼睛。志愿者為視障跑者開路,陪伴他們跑完整場馬拉松,只為讓更多視障朋友走出家門,奔向夢想。
在3月的無錫馬拉松賽場上,@黑暗跑團再次出現在鏡頭里。
42.195公里的路上,志愿者搖鈴指引,跑繩緊繃不松。橙色T恤在雨霧中燃起萬千星火。志愿者們說:“跑起來,我來做你的眼。”
不少普通跑者受到了觸動,加入培訓,立志成為“五星陪跑員”。
一位網友感慨:“這就像余華帶著鐵生在跑步——人類的友愛,就藏在一次次托舉和互助里。”
在馬拉松的現場,不只有他們:
有坐著輪椅爬向終點的爺爺,有體力透支仍匍匐前進的選手,有穿著“中國老兵”T恤的退伍軍人——生命力的萬千具象,在這里奔涌。
小紅書博主@建哥跑瘦了,也記錄過這樣的“跑步搭子”。
在北京奧森公園,他偶遇兩位拉著跑繩的人——其中一位,是60歲的周玲阿姨,視障跑者。
眼睛失明后,周玲阿姨曾一度放棄跑步。直到志愿者找上門,連哄帶騙地拉她回到跑道上,才重新感受到迎面而來的風。
一開始,她只能在志愿者陪伴下跑1公里。如今,她已完成7次全馬,最好成績5小時13分鐘。
跑步是天生的熱血番,馬拉松更是一個天然的表達場,路過馬拉松比賽現場,就算是最冷漠的人也會為堅持的人加油。
你還千萬別不信。今年3月的無錫馬拉松,就體現了這種人與人之間的最質樸也最熱血應援的時刻。
給我印象最深的故事有兩個。當天現場很多給跑者加油的志愿者,都是打工的年輕人,其實時間到了就能走,但其中很多人嗓子喊道冒煙,卻非要堅持喊完最后一個跑者沖過終點線。
路過的網約車司機也被氣氛感染,一邊下車加入加油隊伍舉著“跑不動就打車吧”的牌子給自己打廣告,一邊為身邊的跑者高聲吶喊。
在這場跑步活動中,加油不僅是一種氛圍,更是具體的連接。
在比賽開始之前,全網網友通過小紅書為50名跑者定制了專屬應援牌,小詞整的都挺有意思:
從“拿出你追前任的速度跑”,到“我在上班,你替我好好跑”,這些應援詞雖然有點幽默,但卻帶著溫度,他們讓跑者不再是抽象的號碼布,而是具體的、堅持的人。
我們都知道,東亞文化是非常含蓄的,“加油”這兩個字在平時很難說出口。
但馬拉松就是一個如此神奇的場域,這是為數不多的可以肆無忌憚大喊加油的地方。
它能讓所有人都不再害羞。你會被現場的氣氛和汗水帶動,忍不住跟著大家一起加油,這種感染力沒什么道理可講,就是因為這是人類在奔跑時原生的魅力。
對于跑者而言,路邊陌生的加油聲甚至比能量膠還管飽。跑崩的時候,路邊群眾的熱情讓他們感覺“走都對不起人家”。
跑步的魅力,不只是沖線的榮耀,也不只屬于專業的跑者。
它屬于所有人,只要你跑起來,就能感受到原始的生命力和善意:彼此托舉,互相照亮。
這種打破所有身份年齡邊界的“魔力”也放生在賽道外。
今年4月小紅書在北京和上海發起的“冠軍早餐跑”就算一個。
早餐跑(Shake Out Run),原本只是馬拉松前的小儀式。輕松跑上五公里,不拼配速,只為舒展身體,熟悉氣候與路線。但在這場早餐跑里,它成了一場城市清晨的秘密聚會。
起跑線旁,左邊是剛卸完貨、換上球鞋的卡車司機,右邊是全國女子馬拉松冠軍張德順;上一秒還在為還債發愁的峰哥,一邊笑著,一邊教大家“三低跑步理論”;另一側,剛打破紀錄的冠軍選手,也為了和你較量幾步,朝裁判揮手:“等等,我鞋帶還沒系好!”
在這場以跑步為名的聚會里,身份不再重要,人們都是同一片晨光下,一起呼吸、一起出發的人,他們用呼吸和腳步連接彼此。
而對于忙碌的職場年輕人來說,這場活動還有另一重意義。
如果不是晨跑,忙碌的打工人,或許很難再有機會再體會到菜市場的喧鬧、早餐攤的炊煙、上學路上小孩和大爺大媽的匆忙——這些城市最真實的脈搏。
而跑完之后,當大家散落在街角早餐鋪,咬下第一口油條或面包時,他們也打爛了社會時鐘,從里面走了兩個小時:
偷來時間,也偷回了自己。
冒險從不止步,早餐跑還在延續,在即將開始的蘭州馬拉松賽前,馬拉松冠軍吳向東將和大家一起跑,無論你是普通跑者還是學生跑步愛好者們,都可以在小紅書搜索“跑了就友”報名,和冠軍與賽博神人來上一場跑步奇遇記。
同樣的“破壁”也發生在冠軍們的小紅書直播間。
本來是想請世界冠軍為大家講解跑步中面對的姿勢技術問題,避免受傷。
結果愣是被小紅書網友玩成了“抽象鑒跑大賞”。
在巴黎奧運會創造中國男子馬拉松歷史最好成績的冠軍運動員@吳向東,面對的連麥問題,讓他當場表演破防。
博主@國產收音機問出了那個“所有人都難以啟齒的問題”:跑步的時候突然想拉稀怎么辦?
和大學生連麥,結果對方一直追問怎么從800米體測活過來?冠軍只能笑而不語,因為800米對大學生難如登天,對運動員小菜一碟。
還有人拿著網上流傳的“八步趕蟬”視頻問張德順:
“800米和1000米能八步趕蟬那樣跑嗎?”
冠軍本人表示自己從小就會,無師自通,甚至直接站起來給大家表演了一段八步趕蟬。
而另一邊,何杰一本正經地分析漩渦鳴人的跑步姿勢會對膝蓋產生什么傷害,賈俄仁加開始鑒定孫悟空剛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那段精彩場面的跑步姿勢,并得出結論:猴哥適合練短跑。
要么說體育生起號就是容易啊。
跑,是我們的本能。
人類天生就會跑步,因為跟生活有關的所有狀態,都蘊含“跑”的意向。
越野跑是生活。
GPS的規劃再完美,現實的殘酷都會把你按在地上摩擦:陡坡、滑石、荊棘密布,障礙重重;陰雨、悶熱、怒風肆虐,未來無常。
但一旦踏上越野賽道,你就只有一個選擇——跑下去。跌倒了就站起來,迷路了就尋找方向。
當無常成為日常,也就脫敏了,專注了。你不會焦慮,不會抱怨,只會本能地透著密林的光,向光而行。
穿過密林,跑下去。
馬拉松是人生。
我們孤獨起跑,擦肩而過,有人陪你一程,有人只留下一聲加油。這些片段,也許短暫,卻是穿越42.195公里前最珍貴的寶藏。
在最后10公里的撞墻期,疲憊與希望循環交替。你慢慢明白,路途會折磨你、摧殘你、讓你想逃離、想放棄。但這些痛苦,最終都會成就那個穿越終點線的自己。
很多人不了解跑步,總愛坐在空調房里,幸災樂禍地看著賽場上“自找苦吃”的跑者。其實,真正跑起來的人,根本無暇去想別的。
《國際運動與鍛煉心理學雜志》的一項研究表明:40%的人專注在步調與距離,32%的人抱怨疼痛,28%的人注意路邊風景。
村上春樹說,跑步既是鍛煉,也是隱喻。在長距離跑步中,唯一的對手是自己——是過去那個猶豫、軟弱、渴望放棄的自己。
這也是現代生活的一種隱喻。
我們生活在一個焦慮與憤怒疊加的時代。有人躺平了,有人頹喪了,很多人面對人生整條賽道舉手投降了。
但無論怎樣,生活終究要跑下去。在很多人停滯的時代里,哪怕只是跑起來,都是最珍貴的力量。
關注自己,甩掉配速焦慮和比較焦慮,我們就能在每一次呼吸與心跳中,與千百年前自由奔跑的靈魂共振。
從古希臘那位長跑信使,到今天跑道上一個個疲憊又堅定的身影,每一次抬腿落腳,都是在人類歷史中擊掌。
跑步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但發光的是,在重疊抑或平行的跑道上,一小段剛好“同頻”的并肩同行。
每一次喘息,每一次前行,都是一顆靈魂在泥濘與希望中奔跑。
他們孤獨而堅定,微小卻燦爛——像群星一樣,在無邊黑暗中,彼此照亮。
本文來自虎嗅,原文鏈接:https://www.huxiu.com/article/4297951.html?f=wyxw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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