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巫英蛟 劉虎

對已經上訴大半年的“宇宙第一黑社會案”紅河州陳云等23人案，云南省高級法院遲遲未作出進一步的安排。

因該案第一被告人、民營企業家陳云獲指控罪名多達22個，被稱為全宇宙“罪名最多黑社會”；其全案卷宗1800多卷，遠超著名的四川劉漢、海南黃鴻發涉黑案（1000余卷），創下全國記錄。2024年9月2日，紅河州中級法院對該案作出一審判決。判決書近800頁，41萬余字，陳云有5個罪名及多個犯罪事實未被認定，以17個罪名給予25年刑期及沒收全部財產。

紅河州中級法院。巫英蛟 攝

陳云在其自述中悲憤地說道：“如果是想要我的錢，想要我的房產，你們就拿著去吧，我都不在意了……但是，請不要污蔑我是黑社會，這是對我人格根本性的侮辱，是對我的家人和員工的侮辱，更是對含辛茹苦拉扯我們八兄弟長大的母親的侮辱。”

01

拉架、跪求的“窩囊黑社會”

筆者曾先后撰文《“宇宙第一黑社會”誕生在云南省紅河州：22個罪名和1800多本案卷》、《“宇宙第一黑社會案”被告人被建議量刑有期徒刑111年+無期徒刑》，披露該案內情。

2020年12月18日，陳云以“涉嫌聚眾斗毆罪”被開遠市公安局抓捕，當日即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陳云的妻子、兒子、四哥、五哥、七弟、八弟、侄兒及公司員工等數十人陸續被采取強制措施。

陳云生于1968年，是土生土長的紅河人，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經商。多年來，在農產品領域、建設工程領域、酒店經營等領域都取得不俗成績，其創辦的綠寶銀河酒店、綠寶云盛酒店、綠寶云皓酒店等，都是紅河當地酒店行業的標桿。因多年來積極協助政府扶貧，陳云及其公司榮獲了各類政府嘉獎。

陳云和他的公司曾獲眾多榮譽。劉虎 攝

從2022年12月起，紅河州中院多次召開庭前會議及庭審，前后審理共計87天，已打破1949年以來云南省案件審理記錄。

《起訴書》指控，“2010年時，被告人陳云因推進該工程項目（金平縣勐拉鄉小集鎮項目），就征地補償事宜與當地村民發生糾紛，于是安排其家族成員戴榮彥、代榮海、余大舉，連同其下屬即被告人秦剛、謝忠勇等人策劃實施了‘12.20’聚眾斗毆案，組織社會閑散人員數十人對當地村民暴力毆打，造成1人重傷、8人輕傷、7人輕微傷，以此脅迫村民推進工程。”

此毆斗案被作為“黑社會性質組織樹立非法權威的標志性事件”。

知情人稱，勐拉村村民在已獲得足額征地補償款的情況下，為索要額外補償，常年到各級政府部門信訪。各級政府部門均明確表示，勐拉鄉政府的補償不存在任何問題。村民見找政府無法滿足需求，便將矛頭指向陳云的金平綠寶公司，多次到工地鬧事。金平綠寶公司在政府部門的協調下，多次做出讓步。

《勐拉集鎮建設安置調整方案》、《勐拉鄉人民政府關于勐拉村小組對河堤治理后新增土地相關事宜的會議紀要》顯示，金平綠寶公司在開發勐拉小集鎮過程中，不僅讓出500平方米土地作為村小組集體用地，而且還為勐拉村修路、建蓋籃球場和集體活動中心。

此后，部分村民依然多次到工地鬧事、阻撓施工。工地人員為此報警次數多達幾十次。直到打架前一天，仍有村民在恐嚇、威脅工地工人。

“在陳云、代榮海、余大舉與村民談判過程中，有村民無故挑起事端毆打代榮海，才導致沖突發生。在雙方打架過程中，陳云極力勸阻參與打架的人員，但他們不聽勸阻，執意繼續打斗。可見，陳云主觀上并無憑此事‘逞強耍橫’‘一戰揚名’的想法。”

對“雙方均有聚眾”的辯護意見，公訴人明確否認，表示“勐拉村民既無組織也無聚眾”。

陳云的辯護人稱，在案多名被告人、證人均能夠證明陳云在現場拉架，且在拉架過程中跪地懇求不要打架，甚至險些被打傷。打架結束后，大量村民持械在街上封路、搜捕對方人員，并大肆打砸商鋪，甚至圍堵鄉政府、派出所。

派出所民警高俊、李暉等的《處警經過》及黃海亮、羅慶根的證言，均能夠證明勐拉村村民打砸商鋪，圍堵鄉政府，發現有民警拍攝后便圍堵派出所要求刪除錄像。根據秦剛相關供述和辯解，打架結束后，村民持械在街上封路，他躲進派出所李文明所長的宿舍躲藏20分鐘，見村民離開后才敢出門。

金平縣勐拉鎮，當年矛盾沖突發生地。劉虎 攝

“請問有這樣窩囊的黑社會嗎？”旁聽家屬稱，當地村民并不懼怕該‘黑社會性質組織’，該組織顯然未能樹立‘非法權威’。真正破壞社會治安秩序的人究竟是誰？”

為推進工程正常開工，陳云不得不賠償村民一筆費用。打架發生后，工地一直處于停工狀態，直至2011年下半年才得以繼續施工。事后，部分村民仍在網上實名發布與事實不符的信息，對陳云及金平綠寶公司進行控告，同時，不停地煽動集體上訪，要求提高土地征收補償標準（已是全縣最高位）、享受城鎮低保、重新選擇開發商等。

陳云的辯護人認為，參與“12.20”聚眾斗毆事件的部分村民，實施了尋釁滋事（阻工、圍攻鄉政府、派出所）、聚眾斗毆犯罪和持械打砸搶犯罪行為。客觀、全面地評價陳云等人在該事件中的作用和責任，就不能得出陳云等人是“為非作惡，欺壓殘害群眾”之結論。

02

“我這一輩子的謊話都在指居期間說完了”

陳云的親屬認為，辦案人對陳云等人進行殘酷的刑訊逼供，再東拼西湊虛假證據，“硬生生將他們打成了‘黑社會’”。

陳云之子陳皓楠在法庭辯論中說：

“我們所遭受的指定監視居住期間的情況，難道不是事實嗎？如果不是的話，憑什么說不是？一張紙就可以了嗎？我不知道審判長拒絕了我們的排非申請，是在認可了我們所說情況的基礎上，但是認為從法律角度而言不成立？還是說相對于我們二十幾個在法庭上的活生生的人，審判長和審判長所代表的法律，更相信那一張紙？

“我不知道法庭質證階段，公訴人為什么可以用虛假的、不成立的證據來說我們構成犯罪？我說了很多遍我的口供怎么形成的，其他被告人也說了很多遍。那些證人、所謂被害人的說法是在什么樣的動機下出現的，書證里面又還有哪些公訴人之前沒有發現的地方，律師們也都說了很多遍，這些都不是真的嗎？或者，至少沒有合理可能，是成立的嗎？難道是只要那些證人、被害人說的有一點點可能是說得通的，或者說能強行論證是說得通的，犯罪就成立了嗎？五年、十年，我父親一輩子的自由，因此就可以沒有了嗎?

“我不知道法律辯論階段，公訴人可以在沒有任何論證，甚至沒有一絲提及的情況下，完全忽視我的疑問，不回應我說的事實，直接得出犯罪成立和量刑的結論嗎？”

“我不知道對我們這個案件來說，公平正義有沒有可能實現，如何實現。但是我相信，利益帶來的驅動不是永久的，一個謊言也能被迫用越來越多的謊言去掩蓋。但是，與此同時，總有一些是不會變的。每一個人心中都有國法、天理、人情的概念和樸素價值觀，法庭之外的每一個人也有；今天過后，每一代人也都會有。”

紅河州公安局被指在此案中大搞刑訊逼供。巫英蛟 攝

庭審中，更有71歲的被告人熊道興說：

“關于公訴人說我當庭翻供的事，我不予認可……我這一生清清白白……僅有的謊言都是在指居期間公安的指供誘供下形成的，我這一輩子的謊話都在指居期間說完了，我發誓我在法庭上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絕不是翻供……

“我相信再黑的天總會有亮的時候……就算今天他（陳云）被剝奪了自由被指控為黑社會……他還是會選擇做一個好人，因為他心地善良。因為在座的23名被告人包括我都是善良的人。

“即使好人不易，我們這一生都仍然選擇做一個好人，我們的后代子孫也會選擇繼續善良，做一個有正義感的人……

“我希望公檢法都秉持法律和良知，而不是走套路的執法。希望所有的執法者都能堅守心中的正義。希望天下不會再有人和我們一樣被冤枉被陷害。希望天下無冤！”

03

“為什么跟黨走的人要被打倒”

在一審庭審的尾聲，第一被告人陳云的陳述，將民營企業家不堪承受之重體現得淋漓盡致。主要內容如下：

尊敬的法官和領導：

我是陳云，因為涉嫌組織、領導黑社會等罪名，現被關在個舊市看守所。

我的案子給您增添了很多麻煩，我很抱歉。從2024年1月24日一審庭審結束，至今3個多月了。這段時間以來，我夜不能寐，內心的痛苦和委屈實在是難以抑制，常常在深夜痛哭流涕。我實在是冤枉，但無力感又充斥全身，我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我也根本不知道能做什么來為自己洗刷冤屈。

一、為了定我是黑社會，讓我無辜的家人和員工給我做陪襯，我對不起他們

我對不起我兒子陳皓楠，我對不起我妻子朱涵蕾，我對不起秦剛、周文紅和陳剛這些我的員工，我也對不起我弟弟陳富國，是我害了他們。如果他們不是我的家人和員工，他們就不會被抓進來關這三年多，更不會被認定為黑社會。他們確實是無辜的，就是為了湊夠所謂的黑社會需要的人數，為了找夠我這個所謂的黑社會老大的小弟，才生拉硬扯把他們拉進這個案子。

對此，開了那么長時間的庭，我相信，只要是有耳朵、有眼睛、有良心的人，都憑著自己的良心聽清楚了，看明白了。

是我害了他們，是我牽連了他們，這是令我最痛苦的。朱涵蕾和陳皓楠作為我的妻子和兒子，只是簽了一些字，只是按照我的要求擔任了一些公司的法人，完全沒有參與公司的經營管理，所謂的犯罪行為他們也完全沒有參與，就要認定他們是黑社會嗎？周文紅和陳剛這些員工就是正常地拿工資，轉了一些款，就要認定他們是黑社會嗎？

陳富國他是我親兄弟啊，我們幾十年來有一定的交集難道有錯嗎？而指控的陳富國所謂的犯罪行為，沒有哪一件事是和我有關系的，現在卻要把我們牽連起來，認定我是黑老大，他是黑老二，這太沒有天理了。而歸根到底，如果不是因為我2020年被抓后，陳富國按照政法委的要求幫忙去管理綠寶公司，他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但這難道怪他嗎？

尊敬的法官，尊敬的領導，要打擊、要迫害我陳云的話，就朝著我陳云一個人來吧，不要牽連這些無辜的家人和員工了，他們確實是冤枉的。現在為了整我，硬是把他們拉來做陪襯，這是沒有道理的，沒有天理的。我良心不安，我內心痛苦，我沒有臉面對他們，更沒有臉面對他們的家人。如果真要這樣，我就算是死，都難以瞑目。

陳云建的金平縣云皓大酒店及市政廣場。劉虎 攝

二、我一心向黨，一直跟黨走，為什么會落得如此下場，我實在是委屈和心寒

我創業30來年，一直圍繞著各級政府的中心工作進行，黨和政府需要做什么，重點做什么，只要我能做的，我都積極參與，主動配合。水電站修建是這樣，小集鎮開發是這樣，石榴公園項目是這樣，脫貧攻堅是這樣，甚至和指控借款相關的紅河州擔保公司也是這樣。

相信黨，跟著黨，是一定不會錯的，這是我堅信的觀點，但為什么我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實在想不清楚。而且我也和國家工作人員沒有什么不正當經濟往來啊，我依靠的全是自己的努力、誠信以及口碑，據此才獲得黨和政府的信任。為什么相信黨的人要被定為黑社會，為什么跟黨走的人要被打倒？

我至今都堅信，相信黨，跟著黨，一定是正確的，黨和國家的方針政策都是極好的。錯的是個別司法工作人員在我這個案子里濫用職權、顛倒黑白，為了自己的職位升遷，為了自己的私利，濫用國家公器，他們是在抹黑黨和政府！他們這種做法，總有一天會被揭露，會受到懲罰！

這么多年來，有很多民營企業老板跟我說過他們要移民、要轉移資產到境外，他們也勸我和他們一起，他們的觀點無非是說黨和政府不可信任，說我們國家沒有法治。但我一直都認為，他們的觀點是極錯誤的，我們的國家正處于急速發展、欣欣向榮的階段，且勢不可擋。所以，我和家人中，沒有誰移民，我的資產，也沒有什么轉移到國外。我至今都相信，我的判斷是準確的。但案子處理到現在，說實話，我內心彷徨了，是我錯了嗎？他們這些移民的人說的真的是對的嗎？

尊敬的法官和領導，我希望他們說的是錯誤的，我希望我的判斷是準確的，我也希望，您能通過對我這個案子公平公正地處理，來回應這個問題，來回應我，不要真像他們說的，在中國做企業的人，早晚要被編織理由打倒。

三、我這個案子中，公安做案子，檢察院歪曲案子，他們的做法是錯誤的

公安在我們這個案子中的行為，是令人不齒的，是卑鄙的，是違法的。他們為了自己的私利，為了把案子編織做出來，對我，對我的家人，對我的員工實施了極不人道的，甚至是慘無人道的虐待、侮辱、毆打、喂藥和欺騙，并誘使蔡永華、李紹榮、鄭建偉這些人昧著良心說假話，他們根本不是查案子，而是做案子。

公道在人心，天理好輪回，善惡終有報，他們這些卑鄙可恥的行為，總有一天，

會有個說法的，檢察院和法院不可能包庇他們一輩子。

檢察院在這個案子里，也嚴重歪曲事實，根本沒有秉持客觀中立、公平公正的立場。在指控的組織賣淫罪中，我明明是出租房屋給代榮海等人。對白紙黑字且只有幾個條款的《借款協議》，檢察院居然能睜眼說瞎話，將其解釋為《投資協議》。這個《借款協議》中哪個條款可以解釋為《投資協議》啊？

而在眾多的指控罪名中，檢察院完全是為了指控而指控：比如買賣爆炸物罪中爆炸的原因明明沒查清楚，卻說是因為我們才爆炸的；比如非法轉讓土地使用權罪中，明明是勐拉鄉政府的責任，卻說是我的責任；比如串通投標罪中，明明是政府、國資公司安排我們的，卻說是我們自己的行為；比如明明是陳富國、戴榮彥自己的事情，偏偏生拉硬扯說是我的責任，等等。

公安和檢察院不應該這樣的，他們不應該無中生有做案子，他們不應該為了定罪反過來做案子，他們不應該睜眼說瞎話昧良心。

紅河州檢察院。巫英蛟 攝

四、想要錢就拿著去吧，但我不是黑社會，不要侮辱我

案子處理到現在，很多東西我也看清楚了，可能若我不是幾十年來辛苦積累了一點物質財富，現在也不會被生拉硬拽認定為黑社會，更也不會牽連我的家人和員工。

如果是想要我的錢，想要我的房產，你們就拿著去吧，我都不在意了。正如幾個經濟類的罪名，生拉硬拽非要給我扣上，檢察院的歪理還堂而皇之，據此也能處罰我非常非常多的錢。但是，請不要污蔑我是黑社會，這是對我人格根本性的侮辱，是對我的家人和員工的侮辱，更是對含辛茹苦拉扯我們八兄弟長大的母親的侮辱。

我們家，出身窮苦，從我母親，到我們八兄弟，再到陳皓楠、陳剛這些孩子，雖然每個人能力不一樣，但都是本分的人，都是靠我們雙手吃飯的人，我們不是打打殺殺的人，不是欺行霸市的人，不是欺男霸女的人，不是反黨反政府的人，我們更沒有危害我們的家鄉紅河。相反，我們對紅河是有貢獻的，對很多人是提供了幫助的。我們不想背負黑社會的罵名，不想被釘在紅河的恥辱柱上。

五、不求法外開恩，但求公平公正

我陳云，行得正、坐得端。對于指控的部分經濟類的罪名，之前我確實不知道可能涉嫌犯罪，而且基本上都是勐拉鄉政府、國資公司等讓我這樣做的，如果真的涉嫌犯罪了，我現在也愿意承擔責任，相關款項，也愿意積極繳納。

但是，黑社會罪、爆炸物罪、故意傷害罪、詐騙罪、強迫交易罪、敲詐勒索罪、組織賣淫罪、行賄罪、虛開發票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等等這些，確實是對我的冤枉，我永遠不會承認，也不會認罪，就算是我死，都是這樣。

我不求法官和領導們對我法外開恩，我只求您憑良心、憑法律，給我一個公平公正的判決。如果真定我是黑社會，定我的家人和員工是黑社會，那這不僅是毀滅我，毀滅我的家庭和公司，更是對我人格、人身的侮辱，是對我的迫害，那我陳云，將用這一輩子來討個公道，就算終不能翻案，也死不方休。

04

以未經當庭出示、舉證、質證的《調查報告》洗白非法供述

就在陳云等人都作了最后陳述，等待判決的時候。紅河州檢察院于庭審結束兩個月后，突然申請補充偵查。家屬們深感無奈，“這是證據不足打補丁，還是要往死里整？”

最終，紅河州中院只拿掉了聚眾斗毆轉化為的故意傷害罪、詐騙罪、尋釁滋事罪、非法拘禁罪、妨害信用卡管理罪；非法買賣、運輸儲、存爆炸物罪改為非法買賣、運輸爆炸物罪，其對陳云的判決如下：

被告人陳云犯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剝奪政治權利四年，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犯非法買賣、運輸爆炸物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年；犯重大責任事故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犯非法轉讓、倒賣土地使用權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并處罰金九百萬元；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犯窩藏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犯高利轉貸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并處罰金八千六百萬元；犯強迫交易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并處罰金二十萬元；犯敲詐勒索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并處罰金十萬元；犯虛假訴訟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并處罰金四十萬元；犯組織賣淫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并處罰金一百二十萬元；犯虛開發票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并處罰金二十萬元；犯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并處罰金十五萬元；犯串通投標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零八個月，并處罰金一百二十萬元；犯偽造公司印章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并處罰金一萬元；犯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零六個月，并處罰金四十萬元；犯行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并處罰金五十萬元。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二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四年，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如果按此執行，理論上，陳云將在78歲高齡才能走出監獄。陳云的妻子則被判有期徒刑15年零6個月，罰金140萬元；陳云的兒子被判有期徒刑9年，罰金72萬元；陳云的弟弟等其他被告人也均被判不同程度的刑期。

陳云等人不服判決，上訴到云南高院，要求開庭審理并依法改判。陳云在《上訴狀》中再次強調：該案不具備“黑社會性質組織”的任何一個特征。

云南省高院。劉虎 攝

“雖然經過調查，查明了多名被告人在偵查階段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期間曾遭受刑訊逼供、體罰虐待、威脅、引誘，并導致他們違背意志作出不實供述，但令人遺憾的是，一審法院最終僅憑紅河州人民檢察院一紙《調查報告》，就草率認定本案不存在違法取證問題。

“更嚴重的是，在證據合法性調查程序中，公訴人一再明確表示，該份《調查報告》不作為證據提交法庭，法庭據此也未準許被告人及其辯護人查閱、復制，更未接受被告人及其辯護人質證

“本案當事人被逼迫、誘導作出大量虛假供述，犯罪嫌疑人供述被大面積嚴重污染。但一審法院卻對這些嚴重問題視而不見、置若罔聞，最終以未經當庭出示、舉證、質證的《調查報告》來洗白這些非法供述，并將大量非法供述用作定案的根據，不僅與庭審查明的事實相悖，而且是嚴重的程序違法。”

05

“對于優化營商環境，糾正冤假錯案比出多少文件、多少規章都更有價值”

在陳云這一知名企業家身陷囹圄之際，云南省2024年6月4日召開了全省優化營商環境大會。

省委書記王寧在大會上強調，建立健全一項一項制度機制，一步一步推動營商環境持續優化，讓云嶺大地長出更多吸引“金鳳凰”的“梧桐樹”。“企業既是優良營商環境的受益者，也是優化營商環境的建設者。云南未來發展潛力巨大，希望廣大企業和企業家扎根云南、深耕云南，與我們攜手共進、互利共贏，做云南發展的‘最好合伙人’。”

紅河州政府。巫英蛟 攝

“看到這一新聞，我們家屬悲喜交加。”陳云的親屬似乎看到了希望，“我們相信，對如此冤假錯案的糾正，對于優化營商環境而言，比出多少文件、多少規章，都更有示范效應，更有價值。”

在寫給云南省委領導的陳情信中，他們說：“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冒昧將這起冤假錯案向您反映……紅河州檢察院將優秀民營企業曲解為黑社會，如此做法，影響極其惡劣，對營商環境破壞極大……司法機關如此作為，如何不使得其他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噤若寒蟬，如何不使得投資興業的熱情下降，又如何能使紅河、云南成為引來‘金鳳凰’的‘梧桐樹’？”

知名刑辯律師朱明勇已擔任陳云的二審辯護人。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營經濟促進法》，也將自本月20日起施行。云南高院將如何審理這“宇宙第一黑社會案”，筆者會繼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