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朝生日那天,他等了整整一晚,沈沁雪都沒有回來。
只因她白月光今天大婚,娶的人,是圈子里有名的千金大小姐。
而她不忍心看到他跳入火坑,跑去搶婚了。
他紅腫著眼在客廳坐了一整晚,天亮?xí)r,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顧西朝,娶我吧。”
聽到這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顧西朝立馬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張臉。
沈沁雪白月光要娶的人,那個圈內(nèi)出了名的玩咖大小姐——
“顏若彤?”
“你未婚妻搶走了我的新郎,”顏若彤眼帶笑意,“所以,我也來搶她的新郎,不過分吧?”
顧西朝沉默片刻,輕輕搖頭,“不過分。”
電話那頭的顏若彤挑了挑眉,語氣理直氣壯,“那就好,十五天后我再辦一場婚禮,你準(zhǔn)備好本小姐的婚紗,等我嫁給你。”
電話就此掛斷。
只剩下顧西朝看著滿桌涼透的飯菜,忽然紅了眼眶。
他沒想到,等了多年,他終于等到了婚禮。
可新娘不是沈沁雪,新郎不是他,他要娶的,也不是沈沁雪。
他認(rèn)識沈沁雪十年了,第一次見面,他便情根深種。
那是在高一的開學(xué)典禮上,她穿著藍(lán)白相間的校服,作為新生代表站在主席臺上發(fā)言,陽光穿過禮堂的落地窗,在她輪廓分明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邊,臺下男生們小聲議論,紅著臉偷拍。
而他只是攥著剛領(lǐng)到的學(xué)生證,站在禮堂最后一排的陰影里。
那時候的沈沁雪,是附中出了名的天之驕女。
月考永遠(yuǎn)年級前一,奧數(shù)競賽金牌拿到手軟,連跳舞時挽起的袖口都帶著若有似無的雪松香水味,舉手投足間都是世家子弟的矜貴。
和他這種靠獎學(xué)金入學(xué)的普通學(xué)生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而這個全校男生都愛慕的對象,她的目光,永遠(yuǎn)只追隨一個人——
從小一起長大的謝含璟。
顧西朝見過她在圖書館為謝含璟整理筆記的樣子,見過她站在籃球場上等他一等就是一下午的樣子,見過她為了謝含璟隨口提的限量版CD跑遍全城的樣子。
后來聽說,他們兩家是世交,早有婚約。
直到高考結(jié)束的那個夏天,顧氏集團一夜崩塌的新聞席卷財經(jīng)頭條。
那個曾經(jīng)開著勞斯萊斯來學(xué)校參加家長會的顧董事長,從集團大樓一躍而下,第二天,謝含璟就飛往了英國,留下她一個人背負(fù)這天價債務(wù),整日打工還債,日子渾渾噩噩,倦怠而狼狽。
那晚,顧西朝在酒吧后巷撿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沈沁雪。
她昂貴的裙子皺巴巴地穿在身上,眸色猩紅,像條被丟棄的狗。
他蹲下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攥住手腕,酒精混著血腥氣噴在他臉上:“你誰?”
“顧西朝,”他小聲說,“我們同校,你可能不記得……”
她確實不記得。
但她卻任由他將她拐回了家。
那晚的沈沁雪像頭失控的野獸,摟著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用力親吻著他的唇。
后來他才知道,就在他撿到她的半小時前,謝含璟更新了朋友圈——
一張和新女朋友在埃菲爾鐵塔下的擁吻照。
醒來之后,她主動提出要對他負(fù)責(zé)。
后來,她住進(jìn)了他那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兩個人相擁取暖,一起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
可他知道,哪怕他拐回了這個落魄的豪門大小姐,她的心也一直不屬于他。
她一直沒有忘記謝含璟。
他見過她半夜對著手機里謝含璟的照片發(fā)呆的樣子,見過她連續(xù)吃三個月泡面只為攢錢買飛巴黎的機票的樣子,見過她在他生日當(dāng)天收到謝含璟短信后奪門而出的樣子。
可他就是執(zhí)迷不悟。
他陪她在深夜改簡歷,陪她挨家投遞求職信,陪她面對催債人的恐嚇。
最艱難的時候,他偷偷賣掉母親留給她唯一的玉鐲,只為了給她買套體面的職業(yè)裝去面試。
后來,她終于會記得他咖啡要加兩勺糖了,會在他加班時發(fā)短信提醒他吃晚飯了,會在他睡著時輕輕為他披上外套。
他以為,自己終于焐熱了這塊冰。
而她,也再次東山再起,一躍成為那個眾星捧月的京圈大小姐。
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fā)展的時候,謝含璟回國了。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她會深夜飆車去機場接他,會不計前嫌為他舉辦接風(fēng)宴,甚至在得知他的婚訊后,想都沒想就去搶婚。
七年了,他傾其所有,卻依然抵不過謝含璟一句“我回來了。”
終于,他累了,也愛不動了。
顧西朝站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一件,一件,全都丟進(jìn)垃圾袋。
垃圾車正好開來,他看著工人把那些袋子丟上車,像是丟掉他這七年的癡心妄想。
“丟了什么?”
大門忽然被推開,身后傳來沈沁雪的聲音。
顧西朝沒回頭,聲音平靜:“一些沒用的東西。”
顧西朝抬眸看她:“整理了一下家里,丟了一些沒用的東西。”
短短一句話,卻讓沈沁雪神色一變,猛地推開他沖進(jìn)屋里。
“誰準(zhǔn)你動我東西的?!”
她翻箱倒柜,臉色越來越難看。
把整個書房都翻遍了,她似是沒有找到,立即奪門而出。
兩個人擦肩而過時,沈沁雪不小心撞倒了顧西朝。
顧西朝一個踉蹌,額頭撞在門框上,頓時血流如注。
他擔(dān)心她真的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傷口都來不及處理,就追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了這輩子最荒唐的一幕——
那個有嚴(yán)重潔癖的沈沁雪,正跪在垃圾堆里瘋狂翻找。
看著她焦急的樣子,他心里生出一些愧疚,連忙解釋:“我扔掉的垃圾已經(jīng)被垃圾車帶走了,去垃圾場才能找到,我丟的都是我的東西,可能整理的時候不小心把你的也放了進(jìn)去,對不起。”
沈沁雪這才注意到他的傷。
她愣了一下,伸手想碰他,又收回:“剛才太急了,沒注意。”
兩人一同上了車后,顧西朝終于忍不住問:“你丟了什么?很重要嗎?”
沈沁雪握緊方向盤,好半會才告訴她,是她之前經(jīng)常送去保養(yǎng)的玉佩。
顧西朝的心狠狠顫了顫,眼里涌上淚意。
那塊玉佩,是沈沁雪和謝含璟訂婚時交換的信物。
難怪,難怪她會那么著急。
車廂里的氣氛凝滯了下來。
沈沁雪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知道昨天搶婚的事瞞不過他,便解釋了幾句:“含璟爺爺去世前,我答應(yīng)過他,會替他照顧好含璟。你也知道顏若彤的風(fēng)評,如果含璟真的娶了她,下半輩子都?xì)Я耍晕也湃尰椤!?br/>她所說的這些,不過是敷衍他的借口。
她去搶婚,是因為她還喜歡謝含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娶別人。
而她回來后去找那枚早已失去契約效用的玉佩,也是因為她打心底里認(rèn)為,她才應(yīng)該是嫁給謝含璟的那個人。
思及此,顧西朝心里泛起一陣陣絞痛。
他側(cè)過頭看向窗外,眼淚無聲地滑下來,逐漸被風(fēng)干。
“嗯,顏若彤也找到了新的結(jié)婚對象,不會再糾纏謝含璟了,你可以放心了。”
聽到他這篤定的口氣,沈沁雪眉頭微微皺起,“顏若彤又找到了結(jié)婚對象,誰告訴你的?”
顧西朝正要告訴他,那個結(jié)婚對象就是他,車廂內(nèi)忽然響起一道突兀的手機鈴聲。
剛接通,便傳來謝含璟抽泣的聲音。
“沁雪,我爸媽知道我逃婚了非常生氣,逼著我跪祠堂挨家法,我肯定會被打死的,怎么辦?”
“我馬上過來!”
她飛快掛斷電話,而后看顧西朝:“西朝,我臨時有點事,你可以先去幫我找玉佩嗎?”
顧西朝張了張嘴,喉嚨里卻發(fā)不出聲音。
他點了點頭,拉開了車門,獨自下了車。
目送她的車消失在黑暗里后,他攔了一輛車去垃圾場。
垃圾車已經(jīng)清廂了,他看著堆成山的垃圾堆,在昏暗的燈光里挽起袖子。
強忍著惡臭,足足翻了五個小時,他才找到自己丟到的那些東西。
把所有箱子翻了個底朝天,他也沒有找到那枚玉佩的蹤跡。
倒是家里的保姆打來了電話。
“顧先生,玉佩找到了,在小姐的枕頭底下,應(yīng)該是睡覺的時候不小心塞下去的。”
顧西朝笑了一聲。
該有多愛,才會在睡覺的時候,都看著這枚玉佩,寄托思念。
偏偏他們每天同床共枕,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夜已深,郊外攔不到車,他只能步行走回去。
天邊泛起魚肚白,雙腳磨出血,腿部都浮腫了,他才終于到家。
出門走得急忘記帶鑰匙,他也累極了,連敲門的力氣都沒有,靠在門口就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西朝被人叫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就看到沈沁雪的助理地站在身前,臉色焦急。
“顧先生,沈總出事了,您快跟我去醫(yī)院看看吧?”
顧西朝腦子里一片混沌,還沒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就被他拉上了車。
秋日的冷風(fēng)一吹,他恢復(fù)了神志,這才想起追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助理臉色浮現(xiàn)出一絲為難,欲言又止,拿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給她看。
“沈總昨天去了謝家,要替謝先生承受家法,挨了一百鞭,打完就昏迷了,被送到了醫(yī)院。”
文章后序
(貢)
(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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