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研究所的返聘通知時，我以為只是技術顧問邀請。
沒想到他們把我?guī)У脚f檔案室。
竹馬陳建軍捧著一枚本該屬于我的褪色獎章，單膝跪地。
老同事們紛紛恭喜他，無視了我并沒有答應。
他們都默認我會為這遲來的名分痛哭流涕。
畢竟我追著陳建軍從知青站到大西北，十年青春，傾盡無悔。
可他們忘了，五年前，正是陳建軍指證我數(shù)據(jù)造假。
也是他，第一時間向全所通報我違規(guī)操作引發(fā)實驗室爆炸。
憤怒的村民認定我蓄意投毒，扒光了我的衣服游街泄憤。
一度我患上驚恐癥難以自理，被下南洋的舅舅接到國外治療。
如今老所長卻告訴我。
“當年建軍動用了所有關系才保住你沒坐牢。”
“你走后他整天抱著你們的合照喝悶酒，一看見你的名字就紅眼眶。”
我沒回應，下意識摸了摸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
"當年爆炸發(fā)生你就玩消失，全靠了建軍給你擦屁股。”
“你現(xiàn)在回來了可不能和以前一樣意氣用事啊。”老所長還是這么一心站在陳建軍這邊。
只是對比以前把我當培養(yǎng)對象時的的收斂，現(xiàn)在則是完全的替陳建軍對我的指責和憐憫。
看著老所長滔滔不絕的撮合，我忽然間有些愣神，
陳建軍，很久沒聽到有人把我和他的名字擺在一起說。
我已經(jīng)在國外生活了五年，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竟想不到回來一趟，還有人會將這段不值一提的過往在我面前提起。
他們今天這么做，看起來也是沒收到我已經(jīng)結婚的消息。
我平靜地轉身，淡淡道。
“所長，我和陳建軍五年前就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系了。”
“我不希望再被牽扯進這些早已結束的事情里。”
舊檔案室原本歡樂的氛圍瞬間凝滯，他們全都不敢相信地看著我。
他們沒想到我會這樣回復。
畢竟我曾經(jīng)為了他，賭上了整個人生。
我放棄了留在清北任教的邀請，只為追隨陳建軍來到這個地圖都不標明的西北研究所。
條件艱苦、設備簡陋，但我咬牙堅持。
我主動請纓承擔了三個國家級課題，最終將成果給了他。
我知道他急需這些成果來晉升，而我也愿意為他鋪路。
為了騰出時間給他干活，我常常三點才睡，六點又起來做早餐。
就連自己生病掛水時，也坐在實驗臺邊整理他的數(shù)據(jù)。
可這些辛苦，在那一刻似乎都有了回應。
實驗成功那天，他拉著我，在全體同事面前激動地問我：“程小蕓，你愿不愿意嫁給我!”
他做所有人面前向我求婚，也確實拿出了真心與擔當。
我常不顧上吃飯，給我做了個小保溫箱，食堂打了菜就放在里面。
研究所通知要辦集體婚禮，他比我還激動，拉著我去鎮(zhèn)子上照相，說以后要貼在墻上。
他還特地聯(lián)系了我遠在南方的父母，鄭重其事地打電話邀請他們來參加婚禮。
那一刻，我真的以為余生就此安定。
直到那個女孩的到來。
李雯，所里第一個女研究生，陳建軍清純可人的小師妹。
陳建軍開始整夜整夜地和她泡在實驗室。
清晨六點，我端著早餐推開實驗室門，看到他和
李雯肩并肩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睜眼看到我，有些慌亂地站起，匆匆解釋：“我和雯雯在加班寫報告……太晚了，就沒回去。”
他自然地接過我手中的飯盒，轉頭和李雯分享。
他的坦然甚至讓我責怪自己的疑心。
我告訴自己，工作晚一點很正常，師兄多照顧師妹也正常。
工會通知集體婚禮彩排，我的心久違地雀躍起來。
我四處尋找陳建軍哪里找不到他，不得已只能自己一個人匆匆趕到。
可當我來到彩排現(xiàn)場，卻看到站在主持人身邊的陳建軍和李雯。

“請問作為研究所最年輕的一對新人，有什么感言?”
陳建軍摟著李雯的腰，笑得燦爛。
“我們會共同為科研事業(yè)奮斗終身。”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心痛到感覺有些窒息。
我擠開圍著他們的同事，走到陳建軍面前，聲音顫抖：“這是怎么回事?”
他這時才看到我，神色一頓。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低聲問我：“你怎么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指著他身上掛著的大紅花。
“你的婚禮彩排我不用來是嗎?”
接著他轉頭看向四周還在彩排的新人，才壓低聲音繼續(xù)對我說。
“小蕓，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一向懂事識大體，能不能先回實驗室，我一會兒去找你說清楚。”
我嗤笑一聲：“回實驗室?是怕我這鬧，還是怕李雯聽見?”
他拉住我的手，語氣軟了些。
“主要是現(xiàn)在其他同志還在辦喜事，事情有些復雜三言兩語說不清。”
“小蕓，你先冷靜點，行嗎?我會和你解釋的”我閉了閉眼，甩開他的手，只留下一句。
“好，我等你。”
實驗室里，我機械地調試者儀器，眼前的數(shù)字早
已模糊不清。
我摘下護目鏡，輕輕擦去眼角的淚。
陳建軍什么時候進來了我都不知道。
“你還沒吃飯吧?”
他手里端著剛出鍋的面。
“你最愛吃的，我讓食堂大姐特地多放了雞蛋。”
我沒動，只看著他不說話。
他站了一會兒，見我不搭理，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誠懇向我解釋。
“雯雯是從鄉(xiāng)下考上來的，好不容易才進了研究所。”
“她爸媽非逼著她嫁給村里六十多歲的老頭沖喜。”
“她求我扮一下他老公，只要撐過電視臺播出，她就和所有人澄清。”
我沒吭聲。
看著那碗熱氣騰騰的面，心里亂成了一團。
就算是這樣，我也接受不了這荒唐的發(fā)展。
他看了我一眼，蹲在我面前拿出一段草莖，變魔
術般編成一只草環(huán)。
他看著我的眼睛，把草環(huán)輕輕地套在我的無名指上。
“在**看人家求婚都有戒指，等下個月發(fā)了補貼，我也給你買個金的。”
“你就當幫幫那個可憐的女孩，好嗎?”
我低頭看著那枚草環(huán)，心軟了一角。
也許我真的太小氣了，人家遇到困難，幫一把怎么了?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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