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末日博士”魯比尼曾在受訪中表示，美國即將進入嚴重衰退，金融危機或接踵而至，現在，當美國正面臨川普關稅及決策不確定性強力沖擊時，魯比尼卻認為，有幾大因素減輕這一沖擊；從中期看，技術將戰勝關稅， 即使是米老鼠當總統，美國經濟仍會朝著4%的增長率邁進。

America’s Economic Tailwinds Will Override Trump and His Tariffs

美國經濟的順風將壓倒川普及其關稅政策

Nouriel Roubini

去年 12 月，我曾指出，盡管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的一些政策會導致滯脹 —— 即經濟增長放緩且通脹上升 —— 但最終有四個因素會減輕這些影響：市場紀律、獨立的美聯儲、總統自己的顧問團隊，以及共和黨在國會中只占微弱多數。

事情的發展正如預期的那樣。股票、債券、信貸和貨幣市場的反應，不僅迫使特朗普放棄了針對美國大多數貿易伙伴的 “對等” 關稅政策，還促使他乞求中國坐下來進行談判。

在特朗普和~的 “膽小鬼博弈” 中，特朗普輸了。市場交易員戰勝了關稅政策，債券市場的投資者甚至比美國總統更有影響力 —— 就像政治戰略家詹姆斯?卡維爾在 25 年前所觀察到的那樣。

接著，特朗普與美聯儲主席杰羅姆?鮑威爾展開了 “膽小鬼博弈”。這一次，又是特朗普先退縮了 —— 至少目前是這樣。當特朗普暗示要解雇鮑威爾時，市場大幅下挫，隨后他很快就改口了，宣稱自己 “無意” 這么做。與此同時，鮑威爾明確表示，總統沒有合法權力解除他的職務。

同樣，雖然像特朗普的首席貿易顧問彼得?納瓦羅這樣的極端分子起初占了上風 —— 他們迎合了特朗普自詡為 “關稅先生” 的自我形象 —— 但這種情況并未持續下去。一旦市場出現動蕩，那些主張 “以升級促降級” 關稅策略的人，比如美國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和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斯蒂芬?米蘭（他曾是我的同事），似乎占據了上風。

最后，一些國會共和黨人公開支持通過立法來限制總統征收關稅的權力，而且許多其他政治參與者 —— 從各州州長和總檢察長到商業團體 —— 都在起訴政府，稱其行為屬于非法的權力濫用。

除了這四道 “防護欄” 之外，還有技術因素。到 2030 年，美國經濟的潛在增長率將接近 4%，遠高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最近估計的 1.8%。

原因很明顯：在決定未來的 12 個行業中，美國在其中 10 個行業處于世界領先地位，而中國僅在電動汽車和其他綠色科技領域領先。在 2023 年至 2024 年期間，美國經濟平均增長率為 2.8%，自 2019 年以來，生產率平均增長率為 1.9%，盡管在疫情期間有所下滑。

自 2022 年底 ChatGPT 推出以來 —— 這是我在 2022 年所著的《重大威脅》（Megathreats）一書中曾預測過的 —— 與人工智能相關的投資推動了美國的資本支出熱潮。即便存在關稅以及由此帶來的不確定性，也并未從根本上改變大多數大型科技公司、人工智能超大規模企業和其他公司的發展規劃。許多公司甚至還在加大對人工智能的投資力度。

如果由于技術因素，經濟增長率從 2% 提高到 4%，這將使潛在增長率提高 200 個基點。然而，即使是嚴厲的貿易保護措施和移民限制政策，最多也只會使潛在增長率降低 50 個基點。這意味著積極因素和消極因素的比例為 4 比 1；從中期來看，技術將戰勝關稅。

正如我最近在其他場合所指出的，即使是米老鼠當總統，美國經濟仍會朝著 4% 的增長率邁進，因為美國私營部門的創新有望抵消糟糕的政策和不穩定的政策制定所帶來的影響。

由人工智能驅動的投資熱潮還意味著，無論是否存在高關稅，美國的經常賬戶赤字都將居高不下且呈上升趨勢 —— 這反映出儲蓄增長乏力與投資蓬勃發展之間的差距。不過，由于美國出色的經濟增長勢頭將在特朗普任期之后延續下去，盡管貿易政策存在諸多不確定性，投資組合的資金流入仍將持續。

雖然固定收益投資者可能會撤出美國資產并拋售美元，但股票投資者仍會繼續增持美國資產，甚至可能加倍增持。美元的任何大幅貶值都將是漸進的，而且美元也不會突然失去其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地位。

隨著時間的推移，更高的經濟增長率，再加上現有的財富再分配政策，將削弱美國的民粹主義勢力。與此同時，歐洲將繼續面臨人口老齡化、能源依賴、過度依賴中國市場、國內創新乏力以及增長率徘徊在 1% 左右的停滯局面等不利因素。隨著人工智能驅動的增長從對數增長階段進入指數增長階段，美國與歐洲之間長達 50 年的創新差距只會進一步擴大。

在這種背景下，極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很可能會在歐洲大多數國家掌權，就像它們已經在一些國家掌權一樣。由于美國顯然正朝著非自由主義方向發展，目前歐洲或許看起來像是世界上最后一個自由民主的堡壘；但從中期來看，這種情況可能會發生逆轉。

如果歐洲人繼續無視意大利前總理恩里科?萊塔和馬里奧?德拉吉的建議，這種逆轉就更有可能發生。德拉吉在去年關于歐洲競爭力的報告中指出，歐盟內部商品和服務的關稅遠高于特朗普所威脅征收的關稅水平。特朗普的霸凌行為也有一個積極的方面，那就是它可能會促使歐洲覺醒。

可以肯定的是，今年美國的通貨膨脹率將飆升至 4% 以上。與大多數國家達成的貿易協定將把關稅稅率限制在一個雖不理想但仍可接受的 10% 至 15% 的水平，而與中國可能達成的緩和局面將使平均關稅稅率維持在 60% 左右，這將推動兩國經濟逐漸脫鉤。

隨之而來的對經通脹調整后的實際可支配收入的沖擊，將導致今年第四季度經濟增長停滯，甚至可能使美國陷入一場持續幾個季度的輕度衰退。

但只要美聯儲繼續堅定地致力于穩定通脹預期，一旦經濟增長停滯，它就能夠降低利率，而失業率的適度上升也將緩解通脹壓力。

到 2026 年年中，美國經濟將迎來強勁復蘇，而特朗普將在政治上受到損害，這預示著他所在的政黨將在中期選舉中落敗。人們對美國滑向獨裁的擔憂也將減輕。美國的民主制度將經受住特朗普帶來的沖擊，并且在經歷一段初期的陣痛之后，美國經濟將蓬勃發展。*

作者魯里埃爾?魯比尼（Nouriel Roubini）是哈德遜灣資本管理公司的高級顧問，也是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的名譽教授。他因經常發表悲觀的經濟預測而被稱為“末日博士”（Dr. Doom），并因在2006年預警國際金融危機而使這個稱號廣為人知。他的最新著作是《重大威脅：危及我們未來的十大危險趨勢及應對之道》。

本文刊發于Project Syndic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