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平壤地鐵扶梯為什么要建這么深嗎?"孫琳突然停下腳步,胸前的金日成徽章在幽暗的燈光下微微發(fā)亮。這是旅程第五天的凌晨三點,本該在酒店休息的她,正帶著我站在深達200米的地鐵站里,像兩個逃課的學生。
初見孫琳是在平壤國際機場,她穿著淡粉色民族長裙,鞠躬時垂下的發(fā)絲在陽光下泛起栗色光澤。"歡迎來到朝鮮,我是您的國家公務員導游。"這句開場白她每天要重復七遍,精準到每個字的音調都經過平壤旅游大學的千錘百煉。
在開往市區(qū)的大巴上,她展示了朝鮮導游的"超能力"——用中文背誦《阿里郎》創(chuàng)作背景的同時,還能用俄語提醒莫斯科游客系好安全帶。當車窗外閃過金日成廣場時,她的瞳孔突然亮起來:"看!那是我們排練歡迎儀式的地方。"后來才知道,為了迎接某國元首,她們曾連續(xù)三周每天在42度高溫下練習獻花動作。
三代導游世家的秘密
那夜在羊角島酒店頂樓旋轉餐廳,孫琳破例接受了我的冰淇淋邀約。她用小勺把香草球切成36等份,突然說起家族往事:"爺爺接待過中國志愿軍醫(yī)療隊,爸爸是第一個用中文解說主體思想塔的導游。"
她從刺繡手提包里掏出枚磨損的校徽,平壤外國語大學的朝文標識已經模糊。"全朝鮮只有17個中文導游班,我們每天要背300個成語。"她指著虎口處的繭子,"這是握話筒留下的,比農民手上的繭還厚。"
在妙香山國際友誼展覽館,孫琳第189次講解柬埔寨國王贈送的象牙時,突然輕聲說了句題外話:"其實我最怕大象。"這個瞬間的破綻讓她慌亂了三分鐘,直到確認四周沒有監(jiān)察員才松了口氣。
真正的裂縫出現(xiàn)在萬景臺少年宮。當中國孩子舉著華為手機玩自拍時,孫琳盯著他們看了整整一首《阿里郎》的時間。"我小時候在這里學中文版《讓我們蕩起雙槳》",她撫摸著褪色的鋼琴,"現(xiàn)在教孩子們唱《北京歡迎你》——這架琴的音準二十年沒變過。"
那個擅自離隊的凌晨,孫琳帶我解鎖了朝鮮公務員的B面人生。在地鐵最深的隧道里,她突然哼起B(yǎng)lackpink的旋律,又驚慌地捂住嘴:"這是去年在丹東交流時聽到的。"她的帆布鞋尖輕輕點著地面,哼唱聲漸漸變成中文版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在返回酒店的出租車上,她突然掏出個繡著木蘭花的口金包,里面裝著瑞士酒店管理學院的宣傳冊。"去年三八節(jié)優(yōu)秀導游的獎品是去中國交流,"她快速把冊子塞給我,"能不能幫我查查這個學校?"
臨別時在平壤火車站,孫琳送我一盒牡丹峰樂團的絕版磁帶。包裝盒內側用鋼筆寫著"想去蘇黎世看雪",字跡被精心描摹過無數遍。三個月后,我在丹東口岸再次看見那抹粉色身影——她正帶著新旅行團練習45度鞠躬,胸前的徽章比盛夏陽光還要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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