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月的指甲深深掐進周云鶴顫抖的脊背,絲綢襯衫被淚水暈出深色痕跡。我站在書房門口,看著她發間那支玉簪 —— 是我上個月在古玩街淘的,當時她只是淡淡說了句 “好看”,此刻卻別得那樣鄭重。
“云鶴!”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伸手去掰周云鶴扯頭發的手。少年脖頸青筋暴起,通紅的眼眶里蓄滿絕望,像極了我們小時候,他打翻父親的花瓶后,蜷縮在墻角時的模樣。那時我總會默默撿起碎片,而母親只會抱著他說 “別怕”。
“如果不是他拿走那張紙條……” 周云鶴突然抓住裴清月的手腕,骨節發白,“你明明約的是我!是他故意支開我,替你擋了那場爆炸!”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帶著病態的尖銳,“他就是想搶走你!從小到大,他什么都要搶!”
裴清月的睫毛劇烈顫動,目光掃過我時又迅速避開。我數著她耳垂上那顆紅痣,想起新婚夜她側過身背對著我,說 “別碰我” 時,后頸也是這樣泛起細密的紅。而此刻,她卻主動將周云鶴顫抖的身體摟進懷里,指尖溫柔地梳理他凌亂的發絲。
記憶突然翻涌。十年前的夏令營,裴清月在暴雨中摔斷腿,是我背著她走了三公里山路去醫院。她的呼吸噴在我耳畔,輕聲說 “謝謝”。可當周云鶴紅著眼圈找來時,她卻松開了環著我脖頸的手。
“離婚協議我已經簽了。” 裴清月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我心上。周云鶴猛地抬頭,額角的碎發黏著冷汗:“真的?你要和他離婚?”
我下意識攥緊口袋里的抗抑郁藥瓶,塑料包裝在掌心發出細微的聲響。裴清月終于看向我,目光里有愧疚,也有解脫:“對不起。” 她起身時,裙擺掃過我腳邊,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茉莉香 —— 和周云鶴房間里的香薰味道一模一樣。
窗外突然驚雷炸響,雨幕模糊了玻璃。我看著周云鶴癱坐在地,裴清月蹲下身替他系松開的鞋帶,突然想起醫生說過的話:“自閉癥患者對情感的感知是錯位的,你們兄弟這種特殊的成長環境,更容易引發……”
雨聲漸大,裴清月的聲音被淹沒其中。我轉身時,口袋里的藥瓶滑落,滾到周云鶴腳邊。他抬頭看我,眼神里有挑釁,也有憐憫。而裴清月只是垂眸,繼續撫平周云鶴襯衫上的褶皺,仿佛我們之間隔著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屏障。
這場困局里,我們都是被命運擺弄的棋子。我困在沉默的牢籠里,周云鶴困在癲狂的深淵中,而裴清月,困在我們兄弟扭曲的愛意里,找不到出口。當婚姻變成枷鎖,當愛情淪為博弈,我們誰都不是贏家,不過是在彼此的傷口上,撒下一把又一把的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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