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譚 鑫《人民日報海外版》(2025年05月05日 第 08 版)
游客在龍門浩老街漫步。李秀玲攝
我趁周末閑暇,自重慶主城一路向南,在南岸區來一場城市漫步。晨間霧色如細紗籠罩長江,在輕軌“上新街”的報站聲里,我已踏入龍門浩老街。
出站,穿過一條幾十米長的小道,視線豁然開朗。一座依山而建的百年老街在江與橋邊,宛如一位沉睡初醒的老者,青磚黛瓦間流淌著歲月的褶皺,在春日里煥發出新綠的光澤。
隨同行人的指引,我穿過了藤蔓垂懸的石階,來到老街的制高點——攬月臺。全玻璃觀景臺如一面水晶懸于半空,眼下就是浩蕩長江,對岸的摩天樓群倒映在江面上,東水門大橋如橘色長虹橫跨兩岸,不時有輕軌列車由橋下掠過。在這科幻電影般的場景中,不少游人拍照打卡,我從他們中間穿過。幾位老者在茶館外倚欄而坐,他們手捧蓋碗茶,用濃重的川音討論著“輕軌穿樓”究竟算不算重慶“8D魔幻城市”的名片。遠處,湖廣會館的飛檐在晨霧中若隱若現,與朝天門來福士的玻璃幕墻形成奇妙對應,過去與未來,此刻正在江邊融為一體。
轉過福門,只見一位穿著布衣的孃孃售賣手工糍粑,她揭開竹蒸籠,里面騰起的熱氣裹著糯香,與石縫間的蕨類植物氣息交融。她吆喝著:“過福門,吃福糕,今年運勢更是高!”這自創的廣告詞,讓福門下這尋常的小吃散發出滿滿的儀式感。門洞外,幾個孩童遙指江邊放起的風箏,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沿街向下,在城市記憶館的“里外巷子”,我為一組老照片停下腳步:20世紀30年代的龍門浩碼頭,赤膊的挑夫扛著山貨蹚過江水,江岸邊的木棧道旁晾曬著漁網。如今,館內玻璃展柜中的銅秤、煤油燈與搪瓷缸,正和館外咖啡店、文創市集的霓虹燈牌兩相凝望。一位銀髯老者手持一份老重慶地圖,向年輕人講述道:“看,你們站的這個位置,就是當年裕華紗廠的倉庫……”歷史與地理的層疊在此刻具象化,看著照片,聽著解說,我仿佛能觸摸到舊時光的肌理。
在一處爬滿常春藤的石階轉角,拾己書局佇立一旁。這座背倚南山、面朝長江的木質建筑,盡顯山城的立體美學。和友人臨窗而坐,翻開余光中的《思蜀》,迎面便是從江上拂來的清風。原木書架間,點綴著由龍門浩老照片制成的書簽,吧臺旁陳列著本土作家出版的詩集。店里有位正在扎染布裙的姑娘,將剛采摘的南山野菊插入粗陶罐,笑著說:“書店嘛,不只要聽得見書頁翻動的聲音,還要看得見江水拍岸的動態……”此刻,陽光透過窗欞格柵,在書脊上投下細碎光斑,透窗望去,遠處的長江索道正載著滿廂春光,緩緩劃過江岸。
跨入龍門書院后院,一棵黃桷樹根系遒勁,如蒼龍般嵌入石壁。石隙間滲出的山泉水叮咚成韻,與書院內隱約傳來的古琴聲遙相呼應。幾名學生正在描摹這幅“樹石共生”的奇景,畫板上,墨色點染出的不僅是山石肌理,更是自然與人文的交織。忽然瞥見石壁下方立著一個提示牌,上面寫道“本區域植物群落經生態修復形成,請勿觸碰”,原來這看似渾然天成的景致,也凝結著城市建設者“修舊如舊”的匠心。
日影西斜時,我在一間老茶肆偶遇遛鳥歸來的周老。在他手中的竹籠里,畫眉鳥正啄食新采的嫩芽。“你曉得龍門浩的燕子為啥子比別處要多不?”他指向身后那些保留著傳統榫卯結構的屋檐,“我們修房時都特意留了燕巢口,這樣春天一來,方便這些‘老鄰居’回家!”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望,果然看到十余只雨燕在晚霞中穿梭,像是與陽臺上晾曬的藍印花布共舞。老街適時亮起了暖黃色的街燈,層層疊疊,依山而上,更顯青磚石瓦的溫潤,讓人安心流連在這溫柔夜色中。
暮色漸濃,我們乘上長江索道。轎廂凌空掠過江面,我們舉起相機,由空中俯瞰夜色中的龍門浩老街:燈光勾勒出建筑的輪廓,宛如鑲嵌在江邊山壁上的琥珀,江風中傳來露天音樂會的旋律,與南山上的寺院晚鐘聲形成一種奇妙的混響……龍門浩老街的夜晚,江水奔流,每朵浪花都閃爍著別樣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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