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品讀》2025年第5期內容

1987年，美國落基山畔。

周日一早兒，大衛迷迷糊糊的，還想再睡一會兒。陽光已經探著腦袋，散發著耀眼的光芒，似乎在催促他：“都什么時候啦，還不起床？”忽然，他驀地想起，說好了今天上午要和埃迪一起去看火車的！于是一骨碌坐起來，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

早餐時，大衛的爸爸一邊漫不經心地吃著煎蛋三明治，一邊問妻子：“瑪格麗特，你看到這個新聞了嗎？巴爾格尼列車出軌了。”

正在大口吃著香噴噴熏肉的大衛一下怔住，豎著耳朵聽父母說話。

“是的，我也看到了。” 瑪格麗特嘆息一聲，說，“唉，這樣的交通事故，真讓人揪心啊。”

大衛吃完飯，又喝光了杯中的牛奶，擦擦嘴巴問父母：“我可以和埃迪一起出去玩了嗎？我們約好了一塊兒去看火車的。”

“去吧，親愛的，路上小心呀。”媽媽叮囑大衛。

“知道啦。”大衛應著出了家門，穿過馬路，徑直向對面的埃迪家走去。一邊走一邊想，火車怎么能出軌呢？太可怕了。

恰好埃迪也出了家門，迎面走向大衛。他有著一頭蓬松的金發，一小綹遮在小小的臉龐上，一雙水汪汪碧色的大眼睛，透出幾分機靈與稚氣。他和大衛一樣穿著工裝褲和運動鞋，上身是一件藍色夾克衫，領口露出里面的T恤，舒適又活潑。

他倆快步走著，想要去等候上午9點鐘開過來的那趟火車，一路上都顧不上聊天說話，生怕去晚了就看不到了。走啊走啊，當他倆終于來到郊外，一眼瞥見鐵道時，立刻歡呼著，連跑帶跳地飛奔過去。

盯著火車開過來的方向看了一陣，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倆只好坐在草地上，耐心等待。

埃迪比大衛大兩歲，所以在小伙伴面前總有一種年齡上的優越感，喜歡顯示自己的聰明和能力。他說：“聽我爸說，將要開過來的是一列客車。”然后一揮手，接著說，“嘿——到時候我就這樣向車上的乘客們致意，你覺得酷不酷？”

大衛點點頭，覺得挺好玩的。他隨手在地上抓起一把草，然后拋向空中，又灑落在地上，說：“我要這樣向他們致意。”他倆都笑了，盼望著火車快點到來。

“嗨，大衛，你知道嗎？”埃迪又說：“你把耳朵貼近鐵軌，就能聽出有沒有火車正從遠方開過來。”說著“噌”一下站起來，走近鐵軌把耳朵貼了上去，“嘻，聽到啦，我聽到啦！”

“真的嗎？”大衛覺著埃迪的做法既新鮮又有趣，也模仿著他的動作，但是什么也沒有聽見。他不想示弱，就神氣活現地說，“我也聽到啦！火車一定到了桑普敦牧場那個拐彎處。”

這時候，太陽已經越升越高，曬在人身上熱乎乎的。埃迪又待不住了，想著找點什么玩玩才好。只見他眼珠轉來轉去，想出了一個新玩意兒來。

他問大衛：“你身上裝了硬幣嗎？”

“你要它做什么？”大衛茫然地問。

“把它放在鐵軌上，一會兒火車過來會把它壓得跟紙一樣薄，多好玩！”

聽了小伙伴的話，大衛在衣兜里掏來掏去，最終兩手一攤：一枚硬幣也沒找到。

“算了吧。”埃迪有點失望，但他眼珠一轉，馬上又有了一個新招兒，說：“你等著，我去找根樹枝來放上好了。”話音剛落，已經跑向了身后的灌木叢中。不一會兒，他“哼哧”“哼哧”地喘著氣，拖來一根又粗又大的樹枝，得意洋洋地說，“看著吧，火車一過來，它就將變成碎片，飛向30米以外的地方去！”接著，把那根粗大的樹枝橫放在兩條鐵軌上，之后奔回到大衛身邊，和他肩并肩坐在一起，等著看熱鬧。

“嗚——”這時，遠方隱約傳來了火車的汽笛聲。很快，車頭出現在城外的拐彎處。

一見火車頭，大衛突然心頭一怔，像觸電一般，早餐時父母的那段對話回蕩在耳邊。天哪！樹枝會使火車出軌嗎？本來眼巴巴盼著火車早點過來，可現在火車越來越近，汽笛聲越來越大，大衛卻恐懼不安，甚至心驚膽戰。他盼著火車就此停下，不要開過來了，腦海中反復出現那句可怕的話：“火車出軌……”他的心“怦怦”地跳著，喉頭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了，嘴巴又干又苦，發不出一點聲音了。

汽笛聲聲長鳴，火車越駛越近，就在只差15米時，大衛“呼”地向前一跳，朝著鐵軌沖刺過去，伸手抓起樹枝，轉身就跑。剎那間，巨大的火車像一條長龍，“轟隆隆”擦身而過。大衛只聽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緊接著是一陣猛烈的疾風把他打倒在地……他緊張地閉緊雙眼，以為自己就要被火車吞噬繼而碾碎……直到火車開遠了，他才定定神，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拍打身上的塵土，趕緊把那根粗大的樹枝拖到附近的溝里，這才放下了極度緊張的心。

“你瘋了！”埃迪難以理解地叫喊著，“你這個笨蛋，那樹枝礙你什么事，竟然不要命地去拖走它？”

聽著埃迪的責備，大衛沒有替自己辯解，因為他并沒有覺得剛才的行為是犯傻。現在想起來雖然有些后怕，但這是值得的。于是他揮揮手招呼埃迪說：“走，咱們回家吧。”他相信，總有一天，埃迪會明白過來的。

作者：Ever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