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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2007年，日本老兵赤堅柏倉臨終前，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要求把自己的骨灰帶回中國山西安邑，撒在牲畜市場的泥地里。

他說，那是他贖罪的方式。這名老兵，在侵華戰爭中奸污33名中國女性，親手殺害平民與嬰兒，戰后卻活成了一個徹底的廢人。失眠、夢魘、肝癌，晚年再遭子孫車禍滅門。

他把這些稱作報應。他信神道教，信靈魂有知，于是把一撮骨灰送進牲畜的蹄印泥水里。他說，他要永遠被踩在中國土地上。

殺人魔退場前，先在中國找塊地贖罪

1940年1月，赤堅柏倉被征入日本陸軍第20師團騎兵聯隊，地點是山西安邑。他是主動報名的兵，沒有推托。

他當年21歲，進村掃蕩是日常任務。在他的《悔罪實錄》里，寫下了整整33名中國女性的遭遇。有8人死在他手下，有3人被打殘。

在安邑，他參與集體強奸，用刺刀訓練刺殺村民。“誰殺得多，誰受表揚。”日軍口號喊得響，訓練場就設在村子院里。開始他們還會害怕，刺不中。后來殺人成了比賽，變得麻木。他親眼看見老兵把一個4歲孩子扔進井里，然后再丟手榴彈炸死。

有一次他進入一戶農家，將一個產婦強奸，完后點火焚屋，連人帶嬰兒燒死。還有一名女游擊隊員，被他所在部隊捆在電線桿上，用手槍打碎乳房，割下子宮套頭活活憋死。

赤堅柏倉在日記中寫道：“我唱著軍歌來中國。歌詞是‘越過高山，尸橫遍野’，我聽著熱血沸騰。教官說中國人是低等民族，所以殺他們毫無負擔。”他是這樣被塑造成殺人機器的。在中國的六年里，他不斷地寫下人類最惡的一頁。

戰爭結束后，赤堅柏倉被俘關押進太原戰犯管理所。在那里他接受了再教育。他開始重新書寫自己的行為，試圖從人性邊緣慢慢返回文明。他的晚年，就從這段懺悔開始打開。

回家后做了人，晚年卻活成一座地獄

1956年，赤堅柏倉作為第二批被免罪戰犯返回日本。他當時已36歲，無家可歸。哥哥赤堅村野在1945年死于逃亡途中，葬在黑龍江方正縣的“日本人公墓”。父親也早逝。他靠地方政府安排的一個小職位活下來，直到退休。

42歲他才結婚，隨后有了兒子、孫子。家庭生活一度安穩。可在赤堅妻子的口中，這位老兵活得像幽靈。他長期失眠，用藥助眠，經常在夢中驚叫，說中國人來索命。

他試圖做一個普通日本父親。他在鄰里之間言語謹慎，工作上規矩踏實，從不談過往。他常參加一些反戰組織的紀念活動，在人群中始終低頭垂手。他加入了“中國歸還者聯絡會”，成為日本極少數承認侵華事實的戰犯歸國者之一。

赤堅始終不敢在公眾面前承認自己罪行的全部。他害怕自己的孫子被人罵是“罪犯的后代”。他在信中寫道：“我怕說了以后，孩子走在街上會被人認出來。”他也怕有記者來敲門，把老底揭出來。他選擇了沉默，同時日復一日地承受心理折磨。

2007年冬天，赤堅柏倉的兒子一家三口在九州島遇車禍身亡。當天晚上，他昏厥送醫，被確診為晚期肝癌。他以為自己還能活幾年，結果只剩下幾周。痛苦之下，他開始錄音、寫信、口述，請人記錄。

他的妻子說：“他最后的日子幾乎都是哭著過的。他說自己的魂是臟的，要被牲口踩過，才有資格再見哥哥。”他不信佛，也不信基督，但他信神道，信靈魂不滅，信萬物皆有回響。

他開始反復叮囑妻子，一定要把骨灰帶回山西。他要用最卑賤的方式，把自己送還那片他曾犯下罪行的土地。

一瓢骨灰兩地撒，風雨中用泥土蓋罪名

2007年春末，赤堅的遺孀川香美紀子拖著一個小行李箱，一路輾轉到了山西夏縣廟前鎮。她先是考察場地，又等到一個中午暴雨突降時，才帶著骨灰來到牲畜交易市場。她將骨灰撒進雨水中，看著灰泥流進馬蹄坑洼處，一邊不停悲禱。

她說，赤堅在骨灰罐上系了根繩，他希望自己“被拴在地里，永世不得翻身”。這一細節，讓她在撒骨灰時，也低頭系住那繩子，然后才松手。她流著淚說，丈夫活著不是人，死后也不要做人。

骨灰被踩進泥濘，她完成了丈夫的一半遺愿。另一半，是要埋在黑龍江省方正縣的“日本人公墓”，陪伴死去的哥哥。這個地方，接納了數千具無主遺骨。赤堅村野當年死于逃亡途中，尸體由中國人收殮。

她在公墓旁的丁香樹下，把剩余骨灰埋入土中。那是哥哥的墓碑旁，一塊低矮的石頭下，她不說話，只看著雨水打濕石頭，落葉落在手上。她捧了一把泥，包進手帕，要帶回家。

方正縣的公墓旁，有一塊碑，寫著“中國養父母公墓”。那是日本遺孤出資所建，背后刻著“養育之恩，永世不忘”。這個國家，為戰爭中被日本人遺棄的孩子修墓；也為當年侵華士兵的哥哥立碑。它寬容的是歷史，但從未遺忘罪行。

赤堅柏倉的骨灰躺在牲口走過的土地上。他的信、他的回憶錄、他的照片，留在了受害者國家的檔案中。他走了，但那33個女人、那8條命、那段劫掠、奸淫、殺戮的歷史，沒有走。

參考資料

一個日本老兵的身后事-光明日報-2010-08-20

赤堅柏倉-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