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藝術評論》(www.thepaper.cn)定期盤點在全球范圍內完成的部分建筑作品，雖未必“窺一斑知全貌”，但從設計中卻可見出建筑師的思想與設計的獨特匠心。本期聚焦近期建設完成并對外開放的紐約中央公園的戴維斯中心（Davis Center）——這是一個對六英畝綠地和一個湖泊進行的改造項目，是一個集巨型泳池、溜冰場、草坪樂園于一體的多功能社區中心。該項目開啟了城市景觀的新篇章，也也治愈了中央公園哈萊姆區的歷史舊傷。

一個半世紀以來，紐約中央公園一直是紐約命運變遷的晴雨表。在19世紀，中央公園是這座城市巨大抱負和理想的投影；而在經濟大蕭條時期，中央公園則蛻變成了“胡佛村”；在20世紀60年代，中央公園成了球場。又過了十年，這里變成了無法無天的沙塵暴區，成為城市衰落的典型代表。一位城市公園專員稱其為“無人看管的‘弗蘭肯斯坦’”。

紐約中央公園戴維斯中心的效果圖，其中包括一個新的橢圓形游泳池，以及通往湖泊的通道。

恢復中央公園的榮光需要數十年的努力。在近期，耗資1.6億美元的戴維斯中心（Davis Center）正式向公眾開放。該項目是一個壯觀的新游泳池、溜冰場和涼亭，占地六英畝，位于中央公園的哈萊姆區末端。這一區域的改建成為了弗雷德里克·勞·奧姆斯特德（Frederick Law Olmsted）和卡爾弗特·沃克斯（Calvert Vaux）在19世紀50年代建設的田園杰作后的最引人注目的變化。

公園北部的這片區域在這座城市處于低谷時曾遭到可恥的忽視，成為一場殘暴襲擊的發生地，導致了紐約史上最令人發指的種族司法不公事件之一。因此，這一新建筑也是一種公民補償行為。

最初，奧姆斯特德和沃克斯將這一地區想象為鄉村度假勝地。在公園的東北角建造了一個名為“哈萊姆米爾”（ Harlem Meer）的湖泊。水從北森林的峽谷中沿著一條名為“湖”（The Loch） 的森林水道，通過一座名為 “赫德爾斯通”（Huddlestone）的巨大石拱橋后，滲入湖中。

1908年的哈萊姆米爾湖（Harlem Meer），當時它是公園東北角的一個鄉村度假勝地

在上世紀初的舊影中，這個湖看起來像是在阿迪朗達克山脈。但隨著公園邊緣的城市密集化，公眾要求公園發揮更大作用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到了20世紀30年代，米爾湖開始了城市化進程。這是紐約無所不能的規劃者羅伯特·摩西（Robert Moses）的時代，他認為公園是用來娛樂的。他在米爾湖上增建了船庫，硬化了河岸，游樂場也隨之出現。到了20世紀50年代，大部分景觀都變成了混凝土。一道鋼圍欄將湖泊圍了起來。

隨后，在20世紀60年代中期，一個名為“拉斯克”（Lasker）的巨大泳池和泳池房出現了。這在當時是一個工程學上的新奇事物，因為它是罕見的可以在冬季轉換成溜冰場的泳池之一。從建筑結構上看，拉斯克泳池就像一個巨大的浴缸塞子。它堵住了湖泊匯入湖中的去路，迫使水道進入暗渠，破壞了該地區僅存的大部分田園風光。

紐約城市景觀

就在這時，城市的財政危機摧毀了北部公園。游樂場坍塌，湖面淤塞，堆滿了雜物，船庫則被縱火焚毀。數百萬紐約人仍然依賴著“拉斯克”，特別是在悶熱的夏天，它是哈萊姆區居民的救星。在炎熱的日子里，人流就像高峰時段的列車。尤瑟夫·薩拉姆（Yusef Salaam）是當地的市議會代表，他在米爾110 街對面長大，他說自己從小就學會了在拉斯克游泳時要穿運動鞋，以免腳被池底的碎玻璃劃傷。20世紀80年代，市政府將中央公園溜冰場的特許經營權賣給了特朗普集團（The Trump Organization），拉斯克溜冰場也逐漸不再是社區溜冰和冰上曲棍球訓練場所，而更像是一個出租和收費的場所。

建設中的戴維斯中心，左側山坡下的涼亭和春季用人造草坪覆蓋的游泳池

1989年4月的一個晚上，一名黑人婦女在布魯克林被強奸并被扔下屋頂。一名在梅爾附近的小路上慢跑的白人婦女被強奸、暴打，然后被扔在地上等死。紐約的小報報道了布魯克林的這起事件。而中央公園“慢跑者”則成為了全國性的頭條新聞。至此，公園的哈萊姆區一端則成為了城市暴力和種族動蕩的代名詞。五名黑人和拉丁裔青少年被小報稱為“中央公園五人組”（Central Park Five），他們因襲擊慢跑者的罪名而被捕、之后被錯誤定罪入獄。薩拉姆說：“對我和1989年前的許多人來說，中央公園北端就像是我們的后花園。但在那之后，圍繞著公園的種族主義使它成為了一個棕色男孩可以看到但無法觸及的地方。它成了一個專屬空間。”

紐約中央公園戴維斯中心

新建設的游泳池是為愈合其中一些創傷和糾正公園在設計中的錯誤所做的努力。幾十年來，成立于1980年的私人非營利組織中央公園保護協會（Central Park Conservancy）一直領導著這些工作。公園疏浚了米爾湖，軟化了湖岸線，讓魚類重返湖中，并修建了新的游樂場，使其與煥然一新的景觀融為一體。

2022年，米爾湖公園的入口被重新命名為“免罪之門”。更換拉斯克是最后一步，也是迄今為止最復雜的項目，由保護協會前首席景觀建筑師克里斯托弗·諾蘭（Christopher Nolan）負責，并與建筑師米切爾·吉爾戈拉（Mitchell Giurgola）和蘇珊·羅德里格斯（Susan T. Rodriguez）合作。

中央公園戴維斯中心效果圖

為了確保新的建筑能夠滿足居民使用游泳池和溜冰場的愿望。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召開了社區會議。一些居民甚至對失去一個破舊的社區資產持懷疑態度，并擔心保護機構仍然與公園中富裕的、白人的一端聯系在一起。

據悉，這一建造工程是在疫情期間啟動的。保護協會籌集了 1 億美元的私人捐款，用于支付總費用。其余部分由市政府承擔。這一建筑沒有超出預算，沒有邊邊角角。在大型公共基礎設施項目中，這樣的事情并不會經常發生。公私合作并不總是成功的。而現在的結果則不言自明。

中央公園戴維斯中心效果圖

現在，這一區域的變化是令人驚嘆的。雖然這里已不再是19世紀中期設想的鄉村度假勝地，但時代在變，這里確實在很大程度上修復了被拉斯克改變的景觀。水流再次沿著重新鋪設的溪流路徑，通過赫德爾斯通拱門，繞過水池的西邊，流入米爾湖。它與一座新橋和木板路相連，木板路蜿蜒曲折，像一條絲帶飄浮在湖的南邊。在過去，步行道的盡頭是一個瀝青停車場。

亭子的特寫，亭子里有儲物柜、小賣部和桌子，可以看到游泳池

涼亭是該項目的核心，它是一個簡潔、高聳、莊重的空間，通過巨大的玻璃門朝向泳池。玻璃門可以旋轉到泳池的甲板上，形成一個露天的房間，可以俯瞰湖面的美景。亭子的墻壁由粗糙的灰色科林斯花崗巖板和綠色瓷磚交替堆砌而成。陽光透過亭子的綠色屋頂，在石頭上反射出拋物線。遠處的貝塞斯達露臺、俯瞰湖面的廣場和公園中央的步道遙相呼應。

亭子坐落在一座重建的山丘的山腰處，因此從公園的許多地方幾乎是看不到它的。現在，公眾可以從米爾湖蜿蜒上山，在樹蔭下，在涼亭的草皮屋頂上，眺望橢圓形的游泳池。據保護區的官員說，這個水池足夠容納1000名游泳者。到了冬天，游泳池將變成溜冰場。

新涼亭的主廳，科林斯式花崗巖墻壁和鋼桁架支撐著天花板

黛博拉·賴特（Deborah Wright）是上曼哈頓賦權區的前負責人，在米爾湖附近居住了幾十年，見證了公園和社區的變遷。她說，有時改變需要一段時間，但它已經到來了。現在，戴維斯中心 ‘規模宏大’。”薩拉姆則是一個樂觀主義者，他認為這為社區帶來不同的心態，“我們應該接受美好，因為當你給自己參與美好事物的機會時，你就允許自己過上充實的生活，找到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