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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在弗拉門戈當經理，如果進俱樂部管理層的話，我只想當教練。”

從梯隊的孩子王，到成年隊的三冠王，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在菲利佩·路易斯身上發生的一切，堪稱神奇。39歲的年紀，視西蒙尼為導師的他，正以自己的方式逆轉偏見，為桑巴后衛退役轉型，走出了一條明路。

清流獨角獸

“你瘋了？！”

去年1月18日，剛結束職業生涯的菲利佩拿起了弗拉門戈U17隊的教鞭，當他將身為主帥的第一個電話打給老友達尼洛時，比其年輕了6歲的后者，對菲利佩的決定則是一通劈頭蓋臉。但在宣泄完情緒后，達尼洛給出的第一個建議，是向菲利佩“安利”了足球心理學專家盧卡斯·席爾瓦。在達尼洛看來，滿腦子想著成為名帥的菲利佩，需要一位過來人給他好好掌掌舵、把把脈。

然而，達尼洛的擔心似乎是多余了。在新角色上只待了不到5個月，由于弗拉門戈U20主帥馬里奧·若熱遠赴中東，菲利佩順理成章“升級接班”。不久后，在青年洲際邀請賽中，菲利佩教練生涯的首個冠軍如約而至——決賽中，麾下小伙子們傷停補時2比1絕殺奧林匹亞科斯，一場如假包換的馬競式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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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2024-25賽季英超冠軍利物浦

盡管在教練界只是菜鳥，但菲利佩最擅長的，就是活學活用。面對著從來沒踢過決賽的孩子們，他以身說法為手下紓壓：“當我還是馬競球員時，每逢我們對壘巴薩，西蒙尼從來不會在賽前動員會里說起‘梅西’這個名字，他只會說‘那個小矮人’，你們現在又怕什么呢？只要你們每個人在場上都做對自己的事情，勝利就會如約而至。”

就當達尼洛還在回味老友的勝利密碼時，菲利佩的獎杯收割，已經順勢來到了成年隊。去年秋天，菲利佩完成了自己在弗拉門戈執教生涯的第二次“跳級”，但初出茅廬的他沒有任何適應期，帶隊僅踢到第8場比賽，菲利佩就拿到了成年隊教練生涯首冠——11月10日，巴西杯決賽次回合，弗拉門戈客場1比0擊敗米內羅競技，以4比1的總比分奪冠。今年3月，弗拉門戈又以兩回合2比1的總比分擊敗弗盧米嫩塞，鎖定2025年里約州錦標賽冠軍。加上此前斬獲的巴西超級杯，半年三冠的表現，讓俱樂部高層喜出望外：“菲利佩會讓弗拉門戈的未來十年計劃提前實現。”

和諸多退役后紙迷金醉、當教練只是心血來潮的同胞不同，踢球時的菲利佩就對花天酒地敬而遠之，業余時間最大愛好是讀書并將當教練視作下一個生涯選擇。早在2022年4月，還沒退役的桑巴左閘就報了巴西足協學院的教練員培訓班，很快就如愿拿到了B級教練證書，但他并不滿足于憑此在青少年隊當孩子王。2024年1月，完成課程和答辯的菲利佩拿到“A證”，正式具備成年隊執教資格。然而，這仍舊不是菲利佩學院生涯的終點，自2020年起，南美足聯要求全部出戰洲際賽事的球隊主帥，必須具備南美足聯職業教練員證書，在率隊出戰解放者杯之前，為了“達標”的菲利佩邊執教邊上課，250個小時的理論課，硬是忙里偷閑啃了下來。

在城頭變幻大王旗的巴甲，資歷尚淺、年紀輕輕的菲利佩還是過于優秀了。言及成功秘訣，他給出的關鍵詞是“傾聽”：“我非常了解更衣室，球員們接受了我的理念，他們非常清楚我對足球的看法，特別是我希望他們在球場上做到的事情。”而在場下，菲利佩則盡量避免“爹味”。“我始終將團隊放在首位，沒有人比團隊更重要。場上我要求嚴格，但在生活中，我會和之前的隊友們保持親密關系。”

如今，菲利佩的球隊在巴甲暫列第3(截至聯賽第7輪)，而在夏天，他們還要北上美利堅參加世俱杯，對手則包括菲利佩的老東家之一切爾西。此前，弗拉門戈曾兩度參加舊賽制世俱杯，但均鎩羽而歸，而炒帥成癮的切爾西，會否借世俱杯“驗貨”之際，對這位藍軍舊將拋出橄欖枝？

但對于菲利佩而言，這樣的誘惑，他拒絕的已經太多了。

拒絕大于選擇

菲利佩最鮮明的標簽，或許不是“贏家”，而是“拒絕”。

就在菲利佩退役之際，利雅得新月主教練若熱·熱蘇斯就向其伸出橄欖枝，給出的職位是副手。2019-2020年，葡萄牙老帥曾執教弗拉門戈取得巨大成功，跟菲利佩更有師徒之誼，但后者婉拒了這一邀約。中東路阻且長，菲利佩又葉落歸根不久，拒絕再度飄蓬也在情理之中。但去年1月，菲利佩又再度說了“No”，這一次他拒絕的則是巴西足協。

彼時，多里瓦爾在一片質疑聲中倉促上崗，為了安撫諸位更衣室大牌，足協想到了腦子聰明、人際活絡的菲利佩，希望他出任國家隊協調員。于公于私，菲利佩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多里瓦爾在巴西隊升帳之前，也曾執教過菲利佩——2003年，他把時年18歲的菲利佩列進了菲蓋拉人隊首發，僅僅一年半，阿賈克斯就相中了這塊璞玉，自此菲利佩便開啟了長達15年的旅歐生涯。但這個帶有明顯過渡色彩的職位，和菲利佩的職業規劃相去甚遠。而當巴西隊在世預賽慘敗于阿根廷、多里瓦爾就此下野后，菲利佩又拒絕出任國家隊臨時主帥：“我跟弗拉門戈還有合約在身，我現在唯一想的是解放者杯。”

除去好學和謙遜，球員時代的菲利佩，與諸多名帥的共事履歷，也成為其轉崗后的一筆寶貴財富。尤其是兩段馬競生涯，更讓他將西蒙尼視作精神導師：“我同很多教練共事過，他們都對我有很大幫助，但是西蒙尼改變了我的人生，他改變了我的思想和的精神，讓我成為了冠軍。如果他當初有能力帶我做到，那我也需要將這樣的事情傳遞下去，帶其他人做到。”作為如今歐洲豪強中在位時間最長的不倒翁，西蒙尼的言傳身教，讓不少弟子都走上了教練席，菲利佩“上道”雖不算早，但軌跡如今看來最為驚艷。

當然，在菲利佩的球員生涯中，合作過的名帥并不止西蒙尼一位，穆里尼奧、若熱·熱蘇斯、蒂特也都對其影響頗深，但如今的弗拉門戈，無論在里約州錦標賽還是巴甲，都以瘋狂的火力著稱。這固然和球隊擁有德阿拉斯凱塔、佩德羅等進攻好手有關，但也得益于其球員經歷豐富，能夠做到多種風格兼容并蓄，讓回歸祖國的菲利佩一眼看穿了巴甲的弊病：“巴西的草皮太干，皮球滾動太慢，比賽速度拖沓，球員們倒地更多，只想著個人保護，而裁判吹哨更多。”

得益于幾位前輩在此前的悉心調教，如今弗拉門戈是巴甲最像歐洲球隊的存在。而菲利佩本人，則肩負著逆轉刻板印象的重任。多年來，巴西的好教練大多不是好球員。世界杯五冠教頭斯科拉里，踢球時是蹩腳的中衛，四冠儒帥佩雷拉根本沒踢過球，只是一個大學體育系的畢業生。比起在教練席上殫精竭慮，更多巴西國腳掛靴后熱衷于政治，或者靠著在電視臺評球掙快錢。是繼續在弗拉門戈完成南美足壇大滿貫，還是殺回五大聯賽成為巴西少帥獨苗？一向穩重的菲利佩，現在并不急著給出答案。

人間清醒太少

菲利佩不向名利和流量妥協，始終堅持“人間清醒”，但遺憾的是，像他這樣滿身古典匠人精神的國腳級教練，在巴西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一個扎心的現實是，從不缺乏天才的桑巴足球，多年來名帥生產線幾近停工，退役國腳和教練席之間，更是架起了一道厚障壁。2024年5月，巴西“Bolavip Brasil”網站做了一項調查研究，結果分外打臉——在歐美足球強國中，巴西頂尖球員退役后從教者最少！

在參加過近幾屆世界大賽的百余位桑巴前國腳中，最終只有十余人成了主教練，占比和其他豪強相比非常低。更令人泄氣的是，其中多數人都在大浪淘沙中淡出主流視野，近年來還算成功的，僅有雷納托·高喬(現弗盧米嫩塞主教練)和塞尼(現巴伊亞競技主教練)，但兩人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在巴甲混個臉熟。反觀桑巴軍團的夙敵阿根廷，前國腳執教豪門，取得佳績的例子不勝枚舉，“成才“比例甚至比一向“踢而優則教”的意大利還要高。就連球員時代粗枝大葉、脾氣虛浮的特維斯，都能在教練席上指揮若定，淮南為橘淮北為枳，一切盡在不言中。

盡管巴西隊經常將隊長袖標授予后衛，但好領袖和好教練之間，從來沒有必然的通路。除菲利佩之外，近年來以后衛身份轉型主帥的巴西名將，著實鳳毛麟角。

1994年世界杯上，佩雷拉欽點的首發右閘尤爾金霍的教練生涯，便是縮影。2002年，綽號“鯊魚”的他退役，短短幾年后就開始獨立帶隊，20年間，他先后執教過巴西隊（助理教練）、戈亞斯、鹿島鹿角、弗拉門戈、瓦斯科-達伽馬、巴伊亞競技、科里蒂巴和泰國武里南聯等十余支球隊，其中不乏在一支球隊的“二進宮”甚至“多進宮”，如果教練圈也有“候鳥”，舍尤爾金霍其誰？

尤爾金霍的執教流浪經歷，或許要歸咎于急于出道、缺乏名帥指點，但和“世一帥”共事，也未必能沾點仙氣。2008-09賽季歐冠半決賽的斯坦福橋之戰，當伊涅斯塔攻入扳平球后，欣喜若狂的瓜迪奧拉揮拳狂奔不能自已，但此時卻被手下一把拉住：“趕緊換人，磨時間！”彼時彼刻，35歲的西爾維尼奧是巴薩陣中最年長的那一個，比起只比自己大了3歲的上司，見慣江湖險惡的西爾維尼奧，氣場上就是十足的主帥胚子。2010年掛靴后，歷經在克魯塞羅和科林蒂安的3年見習后，2014年被曼奇尼盛邀擔任國米副帥的巴西左后衛，儼然是欽定的“管培帥”，此后在巴西隊參贊蒂特、并被任命為國奧主帥(最終未到任）也屬眾望所歸。

多年的見習+實習，足夠一個愣頭青讀出博士學位，但西爾維尼奧的大師課，卻一直畢不了業。2019年，接班熱內西奧執掌里昂的巴西人，救火前兩戰全勝后遭遇了一波漫長的7輪不勝，讓昔日法甲班霸立馬下了逐客令。轉戰母隊科林蒂安，半年剛過又被炒了魷魚。好在2023年出任阿爾巴尼亞國家隊主帥，讓西爾維尼奧的行情終止了一片慘綠。把家人留在波爾圖、只身在地拉那“清修”的他，用流利的意大利語博得了不少意甲海歸的認可，而通過大數據遴選國腳、帶隊闖入2024歐洲杯決賽圈的表現，也讓總統授予其金鷹勛章后又給到了阿爾巴尼亞國籍。然而，51歲的西爾維尼奧與其說是大器晚成，實則是馮唐易老。

一右一左，兩代桑巴國腳邊后衛的教練生涯，都一言難盡。下一個菲利佩，又會是誰？答案或許是貝萊蒂。2021年他開始擔任母隊克魯塞羅隊助教，此后又在圣保羅U20梯隊潛心歷練，而去年7月開始擔任巴薩U19主帥后，拉波爾塔曾一度有意讓昔日“夢二”功勛接棒巴薩競技，但貝萊蒂還是謝絕了破格提拔。而巴西人的“沉下心來”，也換來了完美的答卷：青年國王杯決賽，巴薩U19以5比0橫掃薩拉戈薩登頂，賽后被小隊員們高高拋起的貝萊蒂，發跡雖然晚了點，但軌跡卻和菲利佩神似。

本文作者：楊健

本文原載于第913期《足球周刊》

發行日期：2025.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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