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華北大地被侵華日軍的陰云籠罩。山西應縣下社,這個有著“小天津”之稱的商貿集鎮,怎么也不會想到,一場空前的劫難正悄悄逼近。
下社位于交通要沖,十二個堡子連成一片,商號錢莊密集,南來北往的客商把石板路磨得發亮。每逢集市,賣綢緞的、耍雜耍的、叫賣小吃的,熱鬧聲蓋過了城墻根的風聲。村西頭的天王寺建于明朝初年,青磚灰瓦在陽光下閃爍,寺里的鐘聲能傳到十里之外。誰能想到,這樣的人間煙火,轉眼間就被戰火摧毀殆盡。
當時駐扎在這里的喬日成部隊,名義上抗日,實則在各方勢力間投機取巧。一日,他們扣押了日軍談判代表大羽顧問,本想借此謀取利益,卻徹底激怒了駐大同的黑田師團。3000多名日軍攜帶武器裝備,正月里就氣勢洶洶地撲向下社,聲稱要“蕩平匪巢,以儆效尤”。可老百姓哪里知道,這“匪巢”的罪名,最終卻落到了他們頭上。
二月十八日清晨,天剛微微發亮。村頭放哨的人突然大喊:“鬼子把村子圍住了!”喬部倉促抵抗,但步槍終究敵不過坦克,沒幾個時辰就敗下陣來。喬日成帶著十幾個親信翻墻逃走,剩下的百姓,成了日軍肆意發泄的對象。
日軍進入豐寨堡,先砸開了鐵匠鋪。9名村民和20多名客商被趕到院子里,日軍用刺刀挑開他們的包裹搶奪財物,最后用機槍掃射,鋪子被澆上煤油燒成了灰燼。李堡的7名婦女,被拖進祠堂凌辱后,又被刺刀從后背捅死,鮮血浸透了祠堂的青磚縫。接著,日軍踹開隔壁院門,三歲孩子的哭聲沒能讓他們手軟,一家九口全部遇害。
新堡的堡門被坦克撞得粉碎。劉善禮抱著孫子想躲進地窖,被日軍拖了出來,刀刃劃過脖子時,鮮血濺在孫子的虎頭鞋上,紅得刺目。智禮法家的院子里,6名婦女和客商被綁在槐樹上,當作活靶子練習刺殺。喬長生家的土窯里,20多人被機槍掃射,土墻吸滿了鮮血,半年后仍泛著黑色。
最慘烈的是楊品良家的院子。60多人被逼著跪下,日軍像殺豬一樣,從排頭開始用刺刀捅殺。有個漢子喊了句“二十年后還是條好漢”,話沒說完,刺刀已刺穿喉嚨。天王寺的老和尚捧著佛經求情,卻被日軍當作射擊靶子,子彈打在銅佛上,發出咣當一聲,驚飛了滿院的烏鴉。
前堡南園的井,后來打撈了一整天尸體。27具尸體疊在井里,最底下是個孕婦,肚子被刺刀劃開。小石口的常門道,挖了個大坑埋人,187具尸體摞在一起,填土時血水還在往下滲。新堡村北一塊九畝大的空地,成了最大的屠殺場。1100多具尸體堆成小山,肢體殘缺,面容全非,連親人都無法辨認。因為沒有幸存者,這場屠殺的細節永遠成了謎。
那些日子,村里能跑的人都拼命逃亡。一個叫智禮法的村民躲在柴垛里,親眼看見日軍在街上凌辱他的母親。他咬著牙不敢出聲,等日軍離開后,才從死人堆里爬出來。許多婦女為了躲避侮辱,紛紛跳井自盡,拉都拉不住。喬部剩下的幾個士兵,在糧倉里放了幾槍,轉眼就被坦克碾成了肉泥。
五天后,日軍裝滿掠奪的糧食、布匹和牲口,大搖大擺地撤離。留下的850多間房屋,燒得只剩斷壁殘垣,黑煙冒了三天三夜。幸存的人回到村里,幾乎認不出家門——昨天還在井臺洗衣的張嬸,此刻泡在井里;前院的王大爺,尸首掛在村口老槐樹上,頭朝下滴著血。
重建家園的日子無比艱難。失去丈夫的女人,帶著孩子在廢墟里扒拉磚頭;斷了腿的老人坐在殘墻邊,逢人就講日軍屠殺的慘狀。村里的年輕人,有的加入了八路軍,有的揣著刀等待報仇。那些遭受凌辱的婦女,很多精神失常,夜里還在哭喊“別過來”。
如今八十多年過去,下社村頭的老槐樹還在,樹皮上的刀痕依然清晰。當年的萬人坑,現在種滿了玉米,但每到陰雨天,仍有老人說仿佛能聽見哭聲。當年的幸存者越來越少,但他們臨終前,都會把兒孫叫到跟前叮囑:“記住,日本侵略者在這里殺過人、燒過房,這仇不能忘。”
歷史書中的數字,是1700多條人命、850間房屋,但在應縣百姓心里,那是親人未合上的雙眼,是井水中散不去的血色,是祖祖輩輩心口的傷疤。如今過上了太平日子,走在下社的老街上,摸著被炮火熏黑的磚墻,仍能聽見歲月的警示:和平來之不易,勿忘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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