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石階總在雨后泛青。苔蘚在磚縫里蜿蜒,像被揉碎的月光掉進人間。母親坐在階前縫補我的校服,針腳細密如蠶食桑,我數著那些橫平豎直的線痕,比作文本上的排比句更驚心動魄。
巷口的修車鋪總在清晨飄來鐵銹味。父親把滾珠軸承浸在煤油里清洗,黑黢黢的手指剝開層層油泥,露出鋼珠澄明的眼。他從不解釋何為"父愛",卻能讓每個脫臼的零件重新歌唱。
深秋的清晨,鄰家阿婆悄悄掃凈門前的銀杏。金箔般的落葉堆成小山,又趁風起時揚作蝴蝶。她的笤帚沙沙地拂過石板路,像在誦讀一首無人聆聽的長詩。
后來我也學會了在梅雨季撐傘接晚歸的同事,把感冒藥放在發燒友人的門把手上。言語是輕盈的蒲公英,總在出口的剎那被風吹散,而苔蘚永遠沿著潮濕的墻根生長,用整個雨季的沉默,將裂痕繡成錦繡。
晨霧漫過青磚時,我忽然看清那些縫補的針腳原是橫豎撇捺,煤油里的鋼珠閃著偏旁部首的光。原來最鄭重的書寫,本就不必拘泥于方格稿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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