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潘玲,是旅居德國31年,永不更改國籍的60后重慶人。
有一段特別火的話:要么讀書,要么旅行,身體和靈魂總有一個在路上。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向往。但要實現這樣的理想,又談何容易。
在陌生的國度,我從最初的拘謹、局促,到如今的從容、自在,甚至成為了“杜塞爾多夫一姐”,這其中的經歷猶如電影般傳奇。
(2022年2月在重慶解放碑,感受新年的氣氛)
我出生于重慶的一個高干家庭,下面還有一個弟弟。
母親在圖書管理所工作,父親是50年代的大學生,主修的是俄語、日語和英語,從大連俄專畢業后,分配到了中國科技情報研究所重慶分所工作,專門負責翻譯各種文獻書籍和檔案資料。
那時父母的工作都很忙無暇顧及我,我只能跟著母親在圖書管理所翻閱各種書籍,書中的文字深深地吸引了我。
那種世界到底有多大的想法,一直在我腦中盤旋,也正是這一段經歷改變了我今后的人生。
從小我就喜歡看各種紅色影片,尤其是地下工作特工類的,總給人透出一種神秘的色彩。我記得特別清楚,父親工作的情報所就有一個代碼,特別像電影里的某個橋段。
父親的工作時常讓我感到好奇,但他從不在家中談論這些,將工作與生活完全區分開來。工作時嚴肅、認真,而生活中卻和藹、幽默。
(2021年12月在重慶某音樂機構受邀作講座)
由于父親的工作特殊,所以我們從小在研究所的大院里長大,那里的孩子基本都是高干子女。
這群孩子中,我和一個姓金的小男孩走得特別近。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做作業,一起嬉鬧,一起成長,一起走過懵懂的青春,在我童年的記憶中總有他的身影。
1986年,當我從四川外語學院畢業后,在雙方父母的祝福下,我們順理成章結了婚。
兩家的父母都是世交,我們也從小一起長大,這樣門當戶對又青梅竹馬的關系,不管在誰看來都是非常完美的。
完美主義是每個人心中的夢想和追求,然而完美真的是人生的絕配嗎?
曾經我以為,會跟金先生攜手共度一生,然而終究是沒能看清后來的人生。命運的齒輪轉著轉著,開始逐漸偏離原來的軌道。
(2018年2月在德國威斯巴登參加司法界新年舞會)
由于我學的是小語種日耳曼語,在國內的發展有限,再加上到外面去看一看世界的愿望,一直在敲打著我。
所以,當1991年去德國留學的機會出現時,一直蠢蠢欲動的我,內心無比喜悅。
看著我渴望的眼神,金先生雖然心中很不舍,但為了讓我圓夢,仍然同意走出去看一看。當時出國留學的人特別少,而我因此也成為了最早去往德國的中國人。
俗話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在沒有家人、同學和朋友的情況下,懷揣著100美元的我,就這樣孤身一人踏入了德國的杜塞爾多夫市。
錢壯慫人膽,這話說得一點沒錯,要想生存下去一定要有收入來源,才能逐步變得強大和自信。雖然我是女孩,但卻有著不服輸的性格。
(與奧地利格拉茲音樂學院院長愛德華·拉勒合影)
安頓好住宿后,便開始尋找工作。因為對一切都不熟悉,找工作時到處碰壁,最后在一家德國人開的公司,總算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
古語有云:居安思危。兩個人長久地分居兩地,終歸是不妥當的,所以當我穩定半年后,金先生也來到了德國。
可小時候的勇敢,并不代表成年后也能遇事灑脫。從小把我護在身后,在我眼里無所不能的金先生,此時開始展現出我從沒見到過的一面。
他是一個特別喜歡安穩的人,來到德國后極度不自信,甚至可以說有一點慫,這大大超乎了我的意料。
當時我非常希望他能留下來,和我一起并肩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撐起一片天。所以看到他的脆弱和不堪,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從不曾有過的失望,甚至開始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關系。
(2017年拜訪母校四川外語學院與領導和老師合影)
愛上一個人或許只要一瞬間,但放棄一個人,卻是在無數次的失望下疊加起來的。
不久之后金先生回國了,而開辟了全新事業的我,此時卻像一個不知疲倦的電動馬達一樣,開啟全新的生活。
1996年我回國時,他憔悴了很多,在送我返程的列車上,我們在站臺內外遙遙相望。
我能感受到他眼底的失落和迷茫,那一幕,像極了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而我們就那樣慢慢地越走越遠。
年少時不理解青梅竹馬,如今再次回首往事才懂得,青梅竹馬并不單單是指愛情,也可能是一份濃濃的親情。離婚后的我們,并沒有老死不相往來,反而成為了彼此的親人。
人生有太多的選擇,而每一種選擇都足以改變今后的人生。
(2018年中國巡演前,在科隆與兒子及他的教授合影)
1997年,在工作中我認識了第二任老公德國人根特,他對我展開熱烈的追求,讓我在異國他鄉第一次感受到家人般的溫暖,漸漸地的我淪陷在這份溫柔中。
1998年,隨著兒子潘魯克的出生,更是給溫馨的小家帶來了巨大的歡樂。而我也從沒想過兒子的到來,不僅讓我成為了一名母親,更是改變了今后的人生軌跡。
根特雖然不從事音樂事業,但他一直很熱愛音樂,所以兒子從小就在他的精心培養下,展現出了高超的音樂天賦,也收獲了無數的鮮花、掌聲與榮譽。
父母是孩子的一面鏡子,想要孩子成為什么樣的人,自己就應該先成為什么樣的人。
當年來到德國后雖然工作穩定了,家庭穩定了,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學習。
在1999年到2002年期間,攻讀了三年的經濟和外貿專業的經商管理,雖然帶著孩子攻讀學位很辛苦,但我卻甘之如飴。
(2020年疫情期間發小給兒子剪頭發)
正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順利拿到學位的我,成功跳槽到由臺灣人在德國開設的文化公司里工作,同時也開啟了今后的事業新征程。
如果有人問我重慶到德國的距離有多遠?在我眼里它只是一個轉身的距離。一生會去往很多的地方,但重慶始終是令我魂牽夢縈的故鄉,永遠根植在我的血脈里。
當年離開家鄉來到德國的我,雖然這些年安了家,也有了親人和朋友,但卻始終感覺生活里缺少了一些什么,我和同樣留在德國的發小,聊得最多的還是家鄉的話、家鄉的親人和家鄉的美食。
做飯并不出色的我,時常被德國友人夸贊,為了不辜負他們的期待,我甚至買來各種食譜學習做菜,同時也教他們學做我們的傳統美食。
正因為有著對家鄉濃濃的思念,2009年我離職后,開啟了自由職業的模式,并經營起了中德文化藝術交流公司,致力于把家鄉的文化帶到德國。
(2020年教德國友人學包重慶抄手)
2011年,更是我人生中的新紀年。作為領隊,我帶著德國北威州青年彈撥樂團,參加重慶國際藝術節,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也正是這一次的經歷,讓我看到了兩種不同文化碰撞下所產生的火花,堅定了想要促成兩地文化交流的愿景。
那一年,渝新歐全程試運行,從重慶團結村到德國杜伊斯堡共歷時16天,踏出國門23年的我,第一次回到家鄉過了個春節。
一磚一瓦,一飯一粥,熟悉的街道,親切的鄉音,都在無聲地向我訴說著這里是我的根。
都說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當你努力為此奮斗時,機遇往往來得猝不及防。
2014年,在我的聯絡下,曾為邁克爾·杰克遜等世界知名藝人以及德國世界杯大型文化項目做過策劃的公司,與重慶演藝集團達成了合作共識,共同打造了一臺集雜技、芭蕾、民樂、曲藝于一體的大型綜藝秀。
而這只是個開始,未來“重慶產”將會源源不斷地輸入歐洲市場。
(2021年回國后給母親做的家常便飯)
項目落成的那一刻我是驕傲的,后來在我的努力下,重慶的雜技藝術紛紛走進德國人的視野,為他們帶去了不一樣的視覺盛宴。
重慶和杜塞爾多夫市早在2004年就結為了姐妹城市,由于我的活躍程度很廣,也被媒體笑稱為“杜塞爾多夫一姐”。
當你投入了心血和熱情去做一件事情時,那種成功后收獲的喜悅也是巨大的。這些年我一直在不停地學習,讓自己不斷的進步,雖然年齡在增加,但卻感覺越活越年輕。
其實好的夫妻關系也一樣,是比翼齊飛共同發展的。
但這些年我發現,根特始終停滯在原地,由于心態的改變,生活圈子的變換,讓我們越來越沒有共同話題。沒有哭鬧,沒有爭吵,甚至沒有抱怨,我們平靜地退出了彼此的生活。
雖然感情不復存在,但我們依然是親人。每年的圣誕節,婆婆都會和我一起度過,把我安排在最主要的位置上,說我依然是她“唯一正宗的兒媳婦”。
(2016年與發小游歐洲八國)
回首這一路走來的大半生,我一直在為夢想而活,肆意又隨性。
雖然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但我依然認為自己是個年輕人,每天都有滿滿的活力推動著我,努力工作,好好生活。
幼時想要看看世界到底有多大的心愿已經實現,2016年我和發小游歷了歐洲八國,那些奇山美景、山川大河一一盡收眼底,但看慣了他鄉的山水后,感覺還是家鄉的風景更迷人。
如今祖國的發展越來越好,我也回到了家鄉重慶,并于去年受聘于重慶大學教授德語。
同時我將繼續致力于兩地之間的文化交流,希望能夠促進更多的家鄉人在德國尋到商機,也會帶領更多的德國人來到我的家鄉,感受中國的文化和強大。
德國人嚴謹認真,重慶人爽快耿直,人和人之間的交流應該便捷通暢,不受制于空間的限制。
希望未來能通過我的努力,讓重慶人在杜塞爾多夫有一個“回家的地方”。因為我雖然旅居德國31年,但仍然保留著中國籍,根在重慶,我永遠是中國人!
【口述 | 潘玲】
【編輯 | 圓圓】
真實人物采訪:我們無法體驗不同的人生,卻能在這里感受不一樣的生命軌跡,這里的每一張照片都是生命的點滴,每一個故事都是真實的人生,感謝您的喜歡!
(本文章根據當事人口述整理,真實性由口述人負責。“真實人物采訪”友情提醒:請自行辨別相關風險,不要盲目跟風做出沖動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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