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生同志,你這部長當得憋屈不憋屈?”1949年深秋的北京天壇,毛澤東捻滅煙頭,突然拋出的問話讓傅作義捏緊了手中的柏樹枝。這位剛上任月余的水利部長喉頭滾動兩下,終究沒能說出實情。十天后,周恩來在政務院辦公室摔了茶杯:“誰給你們的膽子架空開國功臣!”
要說傅作義當上水利部長這事,得從那年正月的北平城說起。1949年1月22日凌晨,德勝門城樓上最后一面青天白日旗飄落塵埃。傅作義在協議書上落筆時,墨跡浸透三層宣紙——二十萬守軍撤出北平的決策,既保全了千年古都,也把自己架在了歷史的火爐上。三個月后西柏坡的窯洞里,他握著毛澤東的手說“想回山西種地”,主席卻把茶碗往炕桌重重一頓:“綏遠渠修得那么好,不治水可惜了!”
這話倒非虛言。1939年黃河改道,傅作義帶著三十五軍官兵在五原縣掄了整冬的?頭。冰碴子混著血沫子凍在棉褲上,硬是鑿出七百里總干渠。當地老農至今記得,傅將軍蹲在地壟啃窩頭時說過:“水治好了,娃娃們才有饃吃。”十年后在懷仁堂,這個曾讓閻錫山頭疼的“山西愣子”,真就披上了新中國第一任水利部長的綬帶。
不過金絲綬帶底下藏著暗刺。部里二十三個處長,十九個是老紅軍出身。有回開完防汛會,傅作義的吉普車被挪到樹坑里,司機老楊氣得直罵街。更棘手的是文件流轉,副部長李葆華的紅藍鉛筆,總比部長的狼毫批得快。傅作義倒想得開:“李同志處理得挺好。”直到毛澤東在天壇發問,事情才起了變化。
周恩來處理這事透著高明。他先讓秘書調了三個月的水利部簽報,發現八十多份文件里只有六份蓋著傅作義的印章。10月底的部務會上,總理把文件夾摔得啪啪響:“從今天起,沒有傅部長親批的紅頭文件,政務院概不認賬!”這話說得重,可接下來那句更戳心窩子:“在座不少同志參加過百團大戰,當年咱們怎么對待反正的偽軍?”
有意思的是,真正讓傅作義站穩腳跟的倒不是總理撐腰。轉年春天永定河疏浚,老將軍穿著膠靴往冰水里站,河北段的施工員愣是沒認出部長本尊。等發現時,傅作義已經跟著民工抬了半里地的石頭。“您這是何苦。”施工隊長急得直搓手。“治水不淌水,不如回家賣紅薯。”傅作義抹了把臉上的泥漿,這話后來成了水利系統的順口溜。
要說實權,1951年的淮河工程才是試金石。蘇聯專家堅持用混凝土堤壩,傅作義蹲在蚌埠堤上捏著流沙土不松手:“俺們山西人治水,講究就地取材。”最后折中方案用了竹籠裝石,省下三十萬袋水泥。工程總指揮錢正英后來回憶:“吵得最兇時,傅部長掏出綏遠的老照片,說'當年用紅柳固沙,不比鋼筋差'。”
1972年的協和醫院病房,彌留之際的傅作義還在念叨三門峽水位。護士發現他枕頭底下壓著泛黃的筆記本,里面密密麻麻記著全國水庫庫容。追悼會上,昔日對他翻白眼的技術員哭得最兇——二十三年來,這個“舊軍閥”踏遍四百二十七個縣市,親筆修改過七千多份水利圖紙。
天壇古柏年輪里藏著個細節:傅作義當年折下的那截柏枝,被毛澤東吩咐栽在瀛臺南坡。如今樹干已有合抱粗,樹冠恰好罩住水利部舊址的飛檐。老北京都說,這樹逢旱必滴露,遇澇則滲水,比氣象臺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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