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老婆懷上孩子，家里就像打了仗似的，雞飛狗跳。

我媽是個急性子，聽說要當奶奶了，比我還上心，甭管刮風下雨，每天六點準時去菜市場買最新鮮的蔬菜水果，回來變著法兒給老婆弄吃的，什么魚湯、鴿子湯、烏雞湯，一天一鍋，沒斷過。

老婆呢，從懷上開始就脾氣大得嚇人。以前還溫溫柔柔的，這一懷孕，動不動就甩臉子，要么摔碗摔筷子，要么窩在床上哭。啥事兒不順心，準能鬧個天翻地覆。吃飯吧，挑三揀四；穿衣服吧，非要買進口牌子的孕婦裝；家務活更別提了，連個碗都不沾，全靠我媽一把年紀伺候。

我呢，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有時候看老婆那張臭臉，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可一想到她肚子里還揣著我孩子，只能忍。

我媽也勸我：“兒啊，女人懷孕不容易，脾氣大點兒，咱得多擔待?！?/p>

我點點頭，心想媽說得對。再難熬，等孩子生下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我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那么絕的地步。

那天晚上，差不多凌晨兩點吧，外頭下著小雨，空氣里一股子濕漉漉的味兒。我半夜迷迷糊糊醒了，想去廁所，順便看看老婆有沒有啥需要。她最近老喊肚子悶得慌，半夜非要人給她揉腿、捶背。

我穿著拖鞋，躡手躡腳往臥室走，剛路過客廳，隱隱聽見廚房那邊有動靜。

奇怪了，這大半夜的，誰在廚房？

我貓著腰，順著燈縫往廚房里瞅，眼前那一幕，差點讓我背后一陣發涼。

只見老婆穿著睡衣，正拿著手機，一邊語音，一邊偷偷摸摸地往垃圾桶里倒湯——是我媽熬了一個下午的鴿子湯！

我聽得真真切切，她對著手機那頭嬌滴滴地說：“媽，我真受夠了，每天弄那一鍋鍋腥死人的湯，簡直要吐！還裝好人呢，呵，老家老太婆就是土，怎么不自己喝去！”

手機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忍著點，等生完孩子，房子車子全到手了，離了就是，別真當自己是苦命媳婦兒了！”

老婆笑了，笑得我心頭發寒。她邊笑邊又倒了一大勺湯進垃圾桶，嘴里嘀咕：“喝死我算了，天天跟灌豬一樣灌我?！?/p>

我就站在昏黃的走廊燈下，心里一寸寸涼下來。

那一碗一碗的湯，是我媽天天蹲菜市場、拎著大包小包辛苦熬的；那一勺一勺的苦心，被她當成垃圾倒掉，還一邊罵著嫌棄。

我腦子嗡地一下，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但硬生生忍住了。

我悄悄退回房間，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心像被刀割一樣。

回想這些日子，我媽不光做飯洗衣，還每天幫老婆按摩，陪她產檢，給她買各種營養品，連自己的糖尿病藥都省著吃。老婆不高興，我媽就低聲下氣哄著，還一遍遍對我說：“懷孕的女人，脾氣不好正常，咱們得讓著?！?/p>

可她換來的是什么？是嫌棄，是厭惡，是背地里的嘲笑。

那一夜，我徹底想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我媽照舊早起，躡手躡腳下廚，怕吵著老婆休息。我一看她彎腰在灶臺前忙碌的身影，心里難受得厲害。

我坐到餐桌前，冷冷開口：“媽，別忙了，不用做了。”

我媽愣了愣，回頭問我：“怎么啦？囡囡還沒吃早飯呢。”

我咬咬牙，沉聲說：“不用了，我要跟她離婚?！?/p>

我媽嚇得手一抖，差點把鍋鏟掉了：“離婚？兒啊，怎么了？昨兒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眼眶一熱，但強忍著，把昨晚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講給了我媽聽。

我媽聽著聽著，眼淚就掉下來了，一邊擦一邊嘴里念叨：“傻子啊，傻子啊，媽早就看出來她不是省油的燈了，怕你們鬧，硬咽著不敢說……沒想到，她竟然這么心黑?！?/p>

我心里更痛了，抱著我媽肩膀，發誓說：“媽，您辛辛苦苦一輩子，不該受這種委屈。她不配做我老婆，更不配當我孩子的媽！”

中午，我等老婆起床，面無表情地把離婚協議放到她面前。

她一開始還愣了，以為我在鬧脾氣，撅著嘴哼哼道：“又怎么啦？不就一鍋湯嘛，至于？”

我冷冷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湯我媽熬的，她一勺勺為你好熬的，你倒掉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在家門口風里雨里凍著挑菜，為你省下的每一分錢，換來的就是被你嫌棄的罵聲？”

老婆臉色變了，嘴硬地反駁：“我懷孕了，本來就要被伺候，怎么了？！”

我笑了，笑得心寒：“懷孕不是你作威作福的理由，更不是你背后傷害長輩的借口。你要這么想，那咱們走到今天，的確沒啥可說的了?！?/p>

她瞪大眼，喊著不肯簽，還哭鬧著威脅：“孩子都快生了，你還敢離？！”

我不理她，打電話請了律師，冷靜而決絕地安排了一切。

后來，她媽趕過來，又哭又鬧，勸我別離，說什么“孩子生了再說”，什么“女人懷孕情緒不穩定”，可我已經心如死灰了。

那碗倒進垃圾桶的鴿子湯，倒掉的不只是心血，更是所有的信任和感情。

離婚手續辦得很快，老婆想用孩子要挾我，我答應了撫養權歸她，按法律規定每月支付撫養費，不多也不少，一分不欠。

走出民政局那一刻，我長出一口氣，天很藍，陽光很刺眼，我媽拉著我的手，眼里又是心疼又是心酸。

我低頭對她說：“媽，以后咱倆過，日子雖然清苦點，但起碼心里踏實。”

我媽咧開嘴笑了，皺紋擠成一團：“踏實就好，兒啊，咱不怕吃苦，就怕人心壞?！?/p>

是啊，苦算什么？人心壞了，再多甜也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