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薇

天色漸暗，程明看著他發給妻子林妍的最后一條信息："今晚加班嗎？"——已讀，但三個小時過去了，依然沒有回復。這種情況，已經是這周的第三次了。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結婚七年，他和林妍一直是朋友眼中的模范夫妻。林妍溫柔體貼，程明穩重可靠，兩人幾乎從不吵架。但最近兩個月，程明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變了。

"程總監，這份報表您看一下？"助理小張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放桌上吧，我待會看。"程明勉強擠出一個職業性的微笑，轉身回到辦公桌前。數字和圖表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他的思緒又飄回了上周那個奇怪的發現。

那天晚上，林妍說公司有應酬會晚歸。程明半夜醒來發現身邊依然空無一人，拿起手機一看已是凌晨兩點。他撥通了林妍的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林妍的聲音有些慌亂，背景音出奇地安靜。

"你在哪？這么晚了還不回來？"程明努力控制著語氣中的不滿。

"馬上就到樓下了，剛送完客戶。"林妍匆匆回答，"先掛了，電梯里信號不好。"

五分鐘后，林妍推門而入，身上卻沒有一絲酒氣。程明注意到她換了一件他從沒見過的淡紫色襯衫，頭發也重新梳理過，散發著淡淡的陌生香水味。

"客戶沒喝酒？"程明裝作不經意地問。

"啊...嗯，客戶要開車，所以..."林妍避開他的目光，徑直走向浴室，"我先洗個澡。"

浴室的水聲響起，程明鬼使神差地拿起林妍隨手丟在沙發上的包。他們一向尊重彼此的隱私，從不查看對方的手機，但這次，某種直覺驅使著他。

手機鎖屏換了。不再是他們的結婚照，而是一張純黑的背景。程明試了他們的紀念日、林妍的生日，都不對。他的心沉了下去。

水聲停了，程明趕緊把手機放回原處。

"你動我包了？"林妍擦著頭發出來，眼神犀利得讓程明心頭一顫。

"沒有啊。"他看了她一眼說，"怎么了？"

"沒什么，感覺位置變了。"林妍笑了笑，但笑意未達眼底。

回憶被手機震動打斷。是林妍終于回消息了："抱歉剛在開會，今晚要加班趕方案，別等我吃飯了。"

程明盯著這條簡短的信息，手指懸在鍵盤上許久，最終只回了一個"好"字。

下班后，程明沒有直接回家。他開車來到林妍公司樓下，找了個能看到大門的咖啡廳坐下。透明玻璃外，白領們陸續走出大樓，但直到七點半，依然不見林妍的身影。

他撥通了林妍辦公室的電話，無人接聽。

八點十分，程明正準備離開，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大樓側門走出。林妍穿著一件他從沒見過的米色風衣，快步走向路邊停著的一輛黑色轎車。車窗搖下，駕駛座上是個年輕男人，林妍笑著說了什么，然后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程明感到一陣眩暈。他匆忙結賬，發動車子跟了上去。黑色轎車穿過城市主干道，最終停在一家隱蔽的法式餐廳前。透過餐廳的落地窗，程明看到林妍和那個男人坐在角落的位置，男人說了什么，林妍掩嘴笑了起來，那笑容是程明許久未見的明媚。

他拍了幾張照片，手指因用力而發白。回家路上，程明的大腦一片混亂。那個男人是誰？他們認識多久了？發展到什么程度了？每一個問題都像刀子一樣剜著他的心。

公寓里一片漆黑。程明打開燈，突然注意到茶幾上多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他走近一看，是某高端珠寶品牌的包裝。盒子里空空如也，但收據還在——一條價值不菲的鉆石項鏈，購買日期是前天，正是林妍說"和閨蜜逛街"的那天。

程明坐在沙發上，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和憤怒。他想起上周林妍突然說要去參加瑜伽班，卻在他提出接送時慌張拒絕；想起她最近總是背著他接電話，一見他靠近就壓低聲音；想起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主動擁抱他，甚至在他想親近時表現出微妙的抗拒。

所有碎片拼在一起，指向一個他不愿相信的結論。

凌晨一點，鑰匙轉動的聲音驚醒了淺眠的程明。他坐在黑暗里，聽著林妍輕手輕腳地進門、放包、換鞋。

"怎么不開燈？"林妍被沙發上的黑影嚇了一跳。

程明按下開關，刺眼的燈光下，兩人四目相對。林妍妝容精致，嘴唇上的口紅已經有些脫落，脖子上戴著的正是那條新買的鉆石項鏈。

"這是誰送的？"程明直接問道，聲音低沉得可怕。

林妍的表情凝固了："什么？"

"別裝了！"程明猛地站起來，把手機拍在茶幾上，屏幕上是他偷拍的照片，"這個男人是誰？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林妍的臉色瞬間煞白，她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說話啊！"程明怒吼道，七年來第一次對妻子提高了嗓門，"我跟蹤了你今晚，看到你們在餐廳有說有笑！這條項鏈是他送的吧？還有上周那件新襯衫，陌生的香水味，突然換掉的手機密碼！"

林妍的眼淚突然涌了出來，她搖著頭后退幾步，靠在墻上。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哽咽著說。

"那是怎樣？"程明冷笑，"告訴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么你要對我撒謊？為什么這幾個月你總是神神秘秘？為什么..."他的聲音哽住了，"為什么不再讓我碰你？"

林妍滑坐在地上，抱緊雙膝痛哭起來。程明站在那兒，憤怒與心痛交織，他想抱住她，又想摔門而去。

"我...我在準備一個驚喜..."林妍終于抬起頭，淚眼婆娑地說。

"驚喜？"程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周日是我們結婚七周年紀念日..."林妍顫抖著從包里拿出手機，解鎖后遞給他，"我聯系了你大學時最好的幾個朋友，想給你辦個驚喜派對...他們分散在各地，我得偷偷協調時間..."

程明困惑地接過手機，相冊里全是她和各種人的合影——他的大學室友、已調去外地的表弟、甚至退休回老家的前上司。最新的一張是今晚和那個年輕男人的，照片備注是"場地確認OK"。

"那是餐廳經理..."林妍抽泣著解釋，"項鏈是用我自己的獎金買的...手機密碼換了是因為相冊里全是準備過程的照片...我怕你無意中看到..."

程明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翻看著妻子的手機，每一張照片、每一條聊天記錄都在講述一個與他想象完全不同的故事。林妍這幾個月的神秘行蹤、深夜"加班"、頻繁外出，全是為了聯系他的老朋友，預訂場地，準備一場他毫不知情的驚喜派對。

"那...為什么拒絕我的親近？"程明聲音嘶啞。

林妍的臉紅了："我...我在節食健身，想在那天給你個驚喜...覺得自己現在身材不夠好..."

程明跪倒在地，將妻子緊緊摟入懷中。愧疚如潮水般淹沒了他，他想起這幾個月自己對妻子的冷言冷語，想起今晚的跟蹤和質問，想起那些在心里給她定下的"罪名"。

"對不起..."他在林妍耳邊一遍遍重復，"我真是個混蛋..."

林妍在他懷里漸漸平靜下來："是我太刻意保密了...最近工作壓力大，可能我也有點疏遠你..."

程明捧起妻子的臉，輕輕擦去她的淚水："我應該相信你的。這七年，你從未給過我不信任的理由。"

"我們都有錯。"林妍勉強笑了笑，"也許婚姻就是這樣，需要不斷清除誤解的雜草，才能讓信任的花朵繼續生長。"

那晚，他們相擁而眠，像剛戀愛時那樣緊緊依偎。程明在黑暗中凝視妻子的睡顏，想起七年前婚禮上的誓言——無論順境逆境，都要彼此信任，攜手同行。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灑在床上。林妍翻身時發現程明已經醒了，正溫柔地看著她。

"早安。"程明吻了吻她的額頭，"今天我能送你去上班嗎？"

林妍笑了："當然可以，不過..."她狡黠地眨眨眼，"下午我可能又要'加班'了，還有些派對細節要確認。"

程明也笑了："需要我假裝不知道嗎？"

"最好不過。"林妍湊近親了他一下，"不過以后，我們都別再給對方這么多'驚喜'了，好嗎？"

"我保證。"程明鄭重地說。

出門前，程明注意到林妍把手機密碼改回了他們的結婚紀念日。這個小小的舉動，比任何言語都更能修復那些因猜疑而產生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