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薇

七月的陽光像融化的黃油一樣黏稠地涂抹在城市上空。俞曉陽拖著行李箱站在哥哥家門前，汗水已經浸透了他淺藍色襯衫的后背。他抬手按響門鈴，心里盤算著該如何向素未謀面的嫂子自我介紹。

門開了，一股清涼的空調風迎面撲來。站在門口的女人比他想象中要年輕許多，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淺灰色家居褲，頭發(fā)松松地挽在腦后，幾縷碎發(fā)垂在耳邊。

"你就是曉陽吧？"她微笑著，聲音輕柔，"我是程雪，你哥哥應該跟你提過。快進來，外面熱死了。"

俞曉陽點點頭，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嫂子好。"他低聲說，這三個字在舌尖上打了個轉，帶著陌生的生澀感。

程雪側身讓他進門，俞曉陽注意到她光著腳，腳踝纖細，指甲上涂著淡淡的粉色。他急忙移開視線，拖著行李箱走進客廳。

"你哥說你要在這邊實習三個月？"程雪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遞給他，"客房已經收拾好了，就在走廊盡頭。"

俞曉陽接過水瓶，冰涼的觸感讓他回過神來。"謝謝嫂子。公司宿舍要九月份才能安排，打擾你和哥哥了。"

"說什么打擾。"程雪笑了笑，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你哥哥今晚加班，可能要很晚才回來。餓了嗎？我給你煮碗面？"

"不用麻煩了，我路上吃過了。"俞曉陽撒謊道。實際上他胃里空空如也，但不想給這個初次見面的女人添麻煩。他偷偷打量著程雪，她比他哥哥俞明小五歲，身上有種溫婉的氣質，與哥哥在電話里描述的"性格活潑"不太相符。

程雪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偏過頭去。"那我?guī)憧纯捶块g吧。"

客房不大但整潔，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衣柜上還貼著幾張褪色的動漫貼紙，顯然是哥哥年輕時用的房間。俞曉陽把行李箱靠墻放好，突然感到一陣疲憊襲來。

"浴室在走廊對面，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準備好了。"程雪站在門口，手指無意識地卷著一縷頭發(fā)，"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說。"

"謝謝嫂子。"俞曉陽又說了一遍這個稱呼，心里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程雪點點頭，輕輕帶上了門。

水聲嘩嘩響起，俞曉陽站在花灑下，讓溫熱的水流沖走旅途的疲憊。他想起剛才程雪看他的眼神，那里面似乎藏著什么他讀不懂的東西。二十二歲的他剛從大學畢業(yè)，對男女之事還停留在理論階段，而程雪身上那種成熟女性特有的韻味讓他既好奇又緊張。

洗完澡出來，俞曉陽發(fā)現(xiàn)客廳的燈還亮著。程雪蜷縮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見他出來，立刻坐直了身子。

"要不要吃點水果？我剛切了西瓜。"她問道。

這一次俞曉陽沒有拒絕。他坐在沙發(fā)另一端，接過程雪遞來的玻璃碗。西瓜很甜，冰鎮(zhèn)過的果肉在舌尖化開，緩解了夏夜的燥熱。

"聽你哥說，你學的是建筑設計？"程雪問道，眼睛盯著電視屏幕，上面正播放著一檔無聊的綜藝節(jié)目。

"嗯，剛畢業(yè)，在城西那家設計院實習。"俞曉陽回答，偷偷瞥了一眼程雪。在柔和的燈光下，她的側臉線條顯得格外柔和，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那很好啊。"程雪轉過頭來，突然直視他的眼睛，"你哥哥很為你驕傲。"

俞曉陽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低頭繼續(xù)吃西瓜。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沉默，只有電視里主持人夸張的笑聲在回蕩。

"我...我先去睡了。明天還要早起。"最終他站起身，把空碗放進廚房水槽。

"晚安。"程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輕得幾乎聽不見。

躺在陌生的床上，俞曉陽盯著天花板發(fā)呆。哥哥俞明比他大八歲，從小就是他的榜樣。五年前哥哥結婚時，他因為高考沒能參加婚禮，只見過幾張照片。如今真正見到程雪，他突然理解了為什么哥哥會愛上這個女人。

這個念頭讓他感到一陣罪惡感。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強迫自己入睡。

接下來的日子平淡而規(guī)律。俞曉陽每天早上七點出門，晚上六點多回來。哥哥經常加班到深夜，更多時候家里只有他和程雪兩個人。最初的拘謹逐漸消失，他們開始有了更多交流。

一個周五的晚上，俞明出差了，家里只剩下俞曉陽和程雪。外面下著大雨，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俞曉陽在房間里畫設計圖，突然聽到廚房傳來一聲脆響，接著是程雪的輕呼。

他快步走到廚房，看見程雪蹲在地上，正在撿拾一個摔碎的玻璃杯。

"別用手！"他急忙上前，抓住程雪的手腕，"會割傷的。"

程雪抬起頭，俞曉陽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眼眶發(fā)紅，像是剛哭過。兩人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秒。俞曉陽能感覺到程雪手腕處傳來的溫度，她的皮膚出奇地柔軟。

"我...我去拿掃把。"他慌忙松開手，轉身時差點撞到門框。

等他拿著工具回來，程雪已經站了起來，背對著他擦拭臺面。她的肩膀微微顫抖，俞曉陽不確定那是因為哭泣還是寒冷。

"嫂子，你沒事吧？"他小心翼翼地問。

程雪沒有立即回答。雨聲填滿了沉默的空間。終于，她轉過身來，臉上掛著一個勉強的微笑。

"沒事，只是...有點想家了。"她說，但俞曉陽能感覺到這不是全部真相。

他笨拙地清理著玻璃碎片，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收拾完后，程雪從櫥柜里拿出一瓶紅酒。

"陪我喝一杯？"她問，聲音里帶著俞曉陽從未聽過的脆弱。

餐桌上，紅酒在玻璃杯里泛著暗紅色的光。程雪喝得很快，兩杯下肚后，她的臉頰泛起紅暈，話也多了起來。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她盯著酒杯說，"在你哥哥的生活里。"

俞曉陽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默默聽著。

"他工作太忙了，我們...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程雪的聲音越來越低，"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是否還愛我。"

一滴眼淚滑落她的臉頰，俞曉陽鬼使神差地伸手擦去了它。這個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程雪的皮膚在他指尖下像絲綢一樣光滑，帶著微微的濕意。

"對不起。"他迅速縮回手，心跳如鼓。

程雪搖搖頭，突然笑了。"你真是個溫柔的人，曉陽。比你哥哥細心多了。"

這句話像一把小刀刺進俞曉陽的心臟。他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我...我該去睡了。明天還有工作。"他結結巴巴地說，不敢再看程雪的眼睛。

回到房間，俞曉陽靠在門上，深呼吸了幾次才平靜下來。他意識到自己對程雪的感情正在變得危險，而這絕對是不應該的。她是他的嫂子，哥哥的妻子。這個念頭讓他感到一陣強烈的自責。

第二天早上，俞曉陽刻意早起避開了與程雪碰面的機會。接下來的一周，他盡量晚歸，減少兩人獨處的時間。然而命運似乎有意捉弄他。

周六下午，程雪敲響了他的房門。

"能幫我個忙嗎？"她問，"書房的書架松了，我想重新固定一下，但夠不到高處。"

俞曉陽跟著她來到書房。那個木質書架確實歪向一邊，最上層的書籍搖搖欲墜。他搬來梯子，開始檢查螺絲的松緊。

"把那個螺絲刀遞給我好嗎？"他伸手向程雪要工具。

就在這一刻，梯子突然晃動，俞曉陽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下來。程雪驚呼一聲，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結果兩人一起跌倒在地，俞曉陽壓在程雪身上，他們的臉近在咫尺。

時間仿佛凝固了。俞曉陽能聞到程雪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能看清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她的呼吸拂過他的臉頰，溫暖而濕潤。一股強烈的沖動涌上心頭，他幾乎要吻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我回來了！"俞明的聲音從玄關傳來。

兩人如夢初醒，慌忙分開。俞曉陽感到一陣強烈的羞愧，不敢看程雪的眼睛。他迅速爬起來，整理好衣服，正好迎上走進書房的哥哥。

"喲，修書架呢？"俞明笑著拍拍弟弟的肩膀，完全沒有察覺空氣中異樣的氣氛。

"嗯，快弄好了。"俞曉陽干巴巴地回答，余光看到程雪悄悄離開了房間。

那天晚上，俞曉陽輾轉難眠。他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用"對嫂子的正常關心"來解釋對程雪的感情了。每次看到她，心跳就會加速；聽到她的笑聲，胃部就會產生一種奇怪的緊縮感。更可怕的是，他感覺到程雪似乎也有同樣的感覺。

這不對。這太不對了。俞曉陽把臉埋進枕頭里，感到一陣絕望。他愛他的哥哥，尊重他的婚姻，但為什么心卻不受控制地偏向那個不該愛的人？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床，留了張字條說去公司加班，實際上卻漫無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蕩。他需要時間和空間來理清自己的思緒，找到繼續(xù)面對程雪和哥哥的方法。

公園的長椅上，俞曉陽盯著手機屏幕，上面是和哥哥一家的合照。照片里程雪站在哥哥身邊，笑容明媚。他突然意識到，也許他對程雪的感情只是一種錯覺，是對哥哥生活的羨慕和對成人世界的好奇混合而成的產物。

但當他回想起程雪手腕的溫度，她眼淚的觸感，以及那個幾乎發(fā)生的吻時，他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這是一場注定沒有結果的單戀，而他必須找到方法，在傷害任何人之前結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