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屋里,我正抱著剛滿月的女兒,小臉紅撲撲的,像個粉團。老公趙磊在廚房里熱著湯,我坐在沙發上,嘴角掛著笑,覺得一切都挺好,除了——婆婆剛剛來的那一大包豬肝。
“快把這玩意扔了,誰吃啊?”我一臉嫌棄地沖趙磊喊。
“媽好心送來的,說你坐月子補血用。”趙磊探頭出來,看我臉色不善,小聲勸。
“你沒看到那豬肝黑糊糊的,還帶著血泡泡,誰知道是不是她路邊買的,洗干凈沒?都臭了!”
我壓根沒給趙磊反駁的機會,順手把塑料袋拎起,從陽臺上直接扔到樓下。我們小區里養狗的多,不一會兒就有條黃狗叼走了。
趙磊一臉懵:“你……扔了?”
“我月子里想吃點干凈的,就這么點要求,她不是自己沒錢,是舍不得花錢,還巴巴跑來送三斤豬肝,誰稀罕!”
趙磊張了張嘴,最后還是嘆了口氣,回廚房去了。
那天的午飯,我沒怎么吃。心情煩躁得很,婆婆一來我就感覺她做事不走心。坐月子這么關鍵的時間,她連人都不留下來幫忙,就扔點破東西來糊弄我。她心里根本沒拿我當一家人。
但我沒想到,五天后的一通電話,讓我當場沉默,后背一陣陣發涼。
那天是晚上八點,孩子剛睡著,我正刷手機,趙磊的電話響了,是婆婆打來的。
“媽,有事嗎?”趙磊接起來,開了免提。
“磊兒,你嫂子今天從老家回來,把你爸留下的那點錢全給我了。我想著……給小雨補點營養,上次你媳婦嫌我那豬肝臟,我這次花了錢讓人買的那種凈化豬肝,三十多一斤的,明天讓你嫂子送過去。”
趙磊皺了眉:“媽,您自己吃點吧,別太破費。”
“沒事,我不在意這些。那豬肝是你爸生前最愛吃的,我就是想你們嘗嘗他以前每次下班回家都炒的味兒。”
我一聽這話,手頓時一抖,手機差點掉了。
“您……說什么?”我脫口而出。
“啊,是小雨啊。我想著那天你丟了豬肝,可能是我帶得急,血水沒瀝干凈。那還是你爸去世前剩下的最后一筆年貨呢,他說,等你生孩子了,要給你燉湯補身體。我沒敢說怕你傷心。結果……也怪我沒處理好……”
我眼前發暈,耳朵嗡嗡作響,那三斤我嫌臟的豬肝,竟是我婆婆冒著寒風,從家里帶來的老頭子留下的心意……
趙磊默默關掉了電話,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我……我不知道……”我囁嚅著,喉嚨發緊,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丟給狗吃的時候,怎么就沒問一句?”趙磊的眼神有些冷。
我低下頭,手指緊緊揪住衣角,喉嚨像堵了一塊石頭,怎么都咽不下。
那晚,我幾乎一夜沒睡,孩子哭了幾次我都沒聽見,全是趙磊起床哄的。
第二天一早,我親自跑到樓下的菜市場,買了三斤最新鮮的豬肝,自己動手一片一片洗干凈,泡了兩小時去血水,炒了一碗姜蔥爆豬肝。
我拎著保溫盒去了婆婆家。她正坐在院子里曬太陽,披著厚厚的毛衣,臉上的皺紋里全是風霜的痕跡。
“媽,對不起。”我把飯盒遞給她,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婆婆愣了一下,接過飯盒,“小雨,這……你給我帶的?”
“我炒的,跟您那天帶來的一樣做法。您嘗嘗,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婆婆一邊點頭一邊用手背抹眼角:“哎呦,這孩子……我都沒指望你能送這東西,坐月子哪能自己出來啊。”
我抿著嘴,眼眶一陣陣發熱。
婆婆夾起一塊,咀嚼幾下:“比我炒的香,比你爸那時候做的還嫩點。”
我終于忍不住了:“媽……我那天不該丟豬肝的,我……太混了。”
婆婆嘆了口氣:“你那時候剛生娃,人最難的時候,脾氣大點,我理解。你愿意來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我坐在她身邊,望著不遠處那株老桂花樹,想起趙磊小時候一定也在這樹下玩過。曾經我覺得這個家只是我婚姻的附屬,但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這不僅僅是趙磊的家,也該是我的家。
后來我坐完月子,每次做湯燉菜,都習慣放點豬肝。趙磊說,我越來越像他媽了。我笑著白了他一眼:“那你得好好孝順我這個‘你媽’。”
婆婆偶爾會打電話來問孩子狀況,我也總是耐心回答,還會發照片過去。關系不再那么別扭了。她也常說:“小雨這孩子,心軟,嘴硬。”
而我,每次路過菜市場看到豬肝,都不自覺地想起那三斤被我輕易丟棄的心意,也提醒自己:有些情分,看起來粗糙不堪,其實是最沉重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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