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說到,第一次鴉片戰爭開打后,清軍一敗定海、二敗虎門,道光帝大怒。主帥琦善被免,新一屆前線指揮班子成立,這屆班子都有誰呢?
主帥是道光最親信的侄子,愛新覺羅·奕山,兩個副手,一個是軍機大臣、戶部尚書隆文、一個是湖南提督楊芳。
這里面,奕山是個紈绔子弟,一輩子都沒怎么出過北京城;隆文一介書生,素不知兵。真正指靠的,就是這個楊芳。
這一年的楊芳已經71了,之所以被如此倚重,實在是過往的履歷太過耀眼,15歲從軍以來,楊芳屢立戰功,平定白蓮教、平定天理教都有楊芳的身影。他的高光時刻在于道光初年的平定張格爾叛亂,楊芳以參贊的身份最終活捉張格爾,檻送北京。把道光給興奮得,對著楊芳就是一通亂賞,封三等果勇侯;授御前侍衛;加太子太保;繪像紫光閣;賞用紫韁、雙眼花翎、在紫禁城騎馬。
道光心目中,楊將軍就是自己手下第一猛將,雖然廉頗老矣,但是吃下小小英夷依然不在話下。直到這時候,道光依然不認為自己會輸,高居紫禁城金鑾殿上的他,對形勢產生了極其嚴重的誤判。
正如他在處分琦善的諭旨中所說:
(琦善)被人(指英軍)恐嚇,奏報粵省情形,妄稱地利無要可扼,軍械無利可恃,兵力不固,民情不堅。摘舉數端,危言要挾,更不知是何肺腑?如此辜恩誤國,實屬喪失天良。
琦善如實報告前線實情,結果成為了自己的罪名,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奕山三人組也就沒有了退路,要么贏,要么騙。既然贏是不可能的,三個人也就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欺騙,上演了一幕幕丑陋的鬧劇。
首先出場的是楊芳,1841年3月5日,楊芳率先抵達廣州,高頭大馬,闊步游街,志得意滿,滿城百姓歡呼雀躍,倚為救星。
那么楊將軍到了以后都做了什么呢?據私家筆記記載,,“終日唯購鐘表洋貨為事,夜則買俏童取樂,甚而姚巡捕等將女子薙發,裝跟班送進……”不得不說,真是人老心不老,堪比少年郎。
至于備戰,那就太簡單了,在老將軍眼里,英國人炮火猛烈那必定是妖術使然,于是開始紙扎草人,建道場,禱鬼神,命人大量購買視為最不潔的婦女溺器,迎敵“邪教善術”的“蠻夷”,正所謂以邪制邪、以毒攻毒。
楊芳大作法事的同時,英國人也沒閑著,軍艦四處出擊,搗毀了清軍大小炮臺、軍營十余座,兵臨廣州城下,廣州已成一座危城。
從3月5日至3月18日,戰功赫赫的果勇侯楊芳,在這兩周中終于弄清了一個事實,他手中并無制服這些“夷”人的招術。他已經從來粵途中的滿腹韜略的迷夢中清醒過來了。
打是打不過了,可是道光還在京里靜候佳音呢,那就騙吧。不得不說,老將軍騙的本事絲毫不比打仗差。比如謊報清軍在一場戰斗中“砍斃逆夷,多于官兵”,即殺敵446人以上,并稱其籌防措施已使“民心大定”,“軍民鼓勇,可期無虞”。
至于道光催促的趕緊全軍出擊,消滅夷人,楊芳也有著自己的說辭,為了防止英國人逃跑,需要等奕山等人到了以后,以作萬全之策。
看到沒,這才是水平啊,有功那得自己攬著,至于責任,那必須等著大家伙到了以后共同擔著。到時候就算是打輸了,那也是主帥奕山的事,與己何干。
楊芳的一通忽悠讓道光那是龍心大悅,絲毫不吝溢美之詞:
客兵不滿三千,危城立保無虞,若非朕之參贊大臣果勇侯楊芳,其孰能之?可嘉之處,筆難宣述!功成之日,佇膺懋賞,此卿之第一功也。厥后尤當奮勉。
道光的鼓勵讓楊芳似乎找到了致勝法寶,越吹越邪乎。英軍一艘小船打著白旗來送照會,被清軍一通亂炮打跑,在楊芳口中成了一場大勝,戰果變成了擊沉英三板船兩只,擊斷英大兵船主桅一根,擊斃英軍多名,從此英軍再也不敢開船亂跑。
不過相比姍姍來遲的主帥奕山,楊芳這番操作只能說小巫見大巫。
奕山的先祖,就是康熙朝九子奪嫡時的那個十四阿哥,也就是《步步驚心》中林更新飾演的文武雙全,豪氣干云的十四爺。只可惜,這個重重孫子實在是不爭氣。
4月14日,奕山和隆文一行人終于趕到了廣州,這時的道光早已經是急不可待了。既然楊芳說了要等人齊才能全面進剿,那現在已經時機成熟了,還要等什么?
為了大獲全勝,一向吝嗇的道光還破天荒的給調撥了1.7萬各省援軍和300萬軍費,這讓奕山手中的兵力達到了2.5萬,遠遠超出了英軍。
相較于楊芳的跳大神,奕山的戰術更進了一步,他將船只鐵鏈相連,堆放上各種易燃品,點燃后借風勢沖向英軍戰艦,試圖用火攻來同歸于盡。算了,我們也不需要過多責備他了,畢竟,以奕山可憐的軍事常識,也只能從日常聽的評書三國中找靈感,這大概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進攻方式了。
這樣的進攻,結果自然不言而喻。5月26日上午,廣州城升起了白旗,廣州之戰結束,奕山投降了。義律開出了和談的條件,最主要的有兩條。
一 奕山、隆文、楊芳在6天內率兵出城,至廣州以外200里駐扎。
二 賠償“使費”600萬元,限7天交清。
相較于來時的磨磨蹭蹭,奕山等人走的那叫一個雷厲風行,很快就退出了廣州城,并且提前兩天付清了600萬的賠償款。英軍拿到錢,志得意滿的退出廣州地區,集結于香港。和平恢復了。
600萬的贖城費啊,這事要是傳到道光那里,奕山幾個腦袋也不夠掉的,然而,奕山憑借他高絕的編劇天賦,早就為我們編造好了一個優美的故事,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讀到這個故事,依然不由得佩服奕山大人的想象力。
據奕山講述:這一日,廣州城外來了幾個夷人,用手一邊指指天上,一邊指指心口,口中念念有詞。經翻譯后得知,原來這些夷人有苦情想要上訴。守城官員見狀大喝:“我天朝大將軍如此尊貴,豈是你等蠻夷說見就見的,還不速速退下。”然而這些夷人并不離開,反而摘掉帽子,倒頭就拜。見他們可憐,總兵段永福就問他們有何冤情可以代為轉告。夷人們千恩萬謝說道:“因為天朝關閉貿易,導致他們貨物無法流通,虧的血本無歸,只希望天朝大皇帝能夠開開恩,把這些年的商欠賜給他們,準許繼續通商,他們就立刻離開,再也不敢滋擾生事。”考慮到這些夷人著實可憐,于是給了他們600萬清了這些年的商欠,也讓他們退出了虎門等地。
佩服吧,如此豐富的想象力,完完全全的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奕山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我們,什么叫做毫無底線。
一個完美且動聽的謊言,道光相信了,然而一個謊言是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的。為了讓道光相信夷人已經退卻,奕山故意隱瞞了英軍還要繼續北上,向朝廷討論割地賠款等條件的事實,而是告訴道光,戰事已經平息,要求撤退外省援軍,以能節省糧餉。
謊報和平,主動裁撤軍隊,這讓后續的戰事中,清朝處于了完全的被動,僅從這一點,砍了奕山都不為過。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活寶,多年后又擅自簽訂了《璦琿條約》,把東北60多萬平方公里土地一股腦割讓給了沙俄。
這是一個歷史的罪人,這樣的人卻能得享高位,還能得到善終,大清,焉能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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