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60年,功德林,李仙洲即將獲釋,走出大門前,他交代了一個“沒講過的事”。
周總理聽完,笑了,說:“這是大功一件。”
沒人想到,這段“罪責”,最后變成了“功勞”。
——《壹》——
全軍覆沒前后:從軍長到“囚犯”
萊蕪,1947年,李仙洲帶著整整兩個整編師,被包了餃子。
他當時是整編第十一師中將師長兼魯中守備區司令,統領兵力超過5萬人,駐防濟南以南,萊蕪、蒙陰一線。兵強馬壯,武器精良。
華東野戰軍調集粟裕、許世友兩路兵力,圍殲,集中,快速突擊。
72小時內,李仙洲集團主力全軍覆滅,5萬人,消失在魯中山區,他被俘那天,穿著皮大衣,沒帶槍,臉色蒼白,他知道自己成了犧牲品。
當晚,押解途中,他被單獨帶去見一個人,是陳毅。
陳毅看著他,沒說客套話:“你不該敗,你也不該全軍覆沒。”李仙洲沒說話,低頭,抽煙,“你不知道嗎?蔣介石把你推上前線,是讓你頂雷的。”
陳毅翻開一份電報,是蔣對劉峙的訓令。
要李部死守萊蕪,拖住共軍主力,可增援沒來,一兵一卒都沒來,李仙洲那一刻明白了:他是棄子,“你怎么想?”陳毅問。
“服了。”他答,不是服戰術,是服局勢,服人心,服現實。
他以為,死罪難免,可他沒想到,幾天后被送往華東戰俘營時,待遇并不差,沒有體罰,沒有侮辱,反而給他看醫,換衣,送飯。
“你先養好身體。”干部說,“有很多事,還要你慢慢交代。”
這是李仙洲第一次感受到不同的戰后態度,后來他寫回憶,說自己起初不信,懷疑是做樣子,但幾個月后,他信了。
他開始寫交代材料,寫自己從黃埔起家的經歷。
寫桂南戰役,寫武漢保衛戰,寫萊蕪潰敗的經過,他被安排看書,看馬列,看《三大紀律》,他開始寫反思材料,那時他第一次認真想:到底是輸在哪?
——《貳》——
“你救了幾百人,是不是也該說說?”
1950年,他被送往功德林,剛到那時,很多戰犯還在抗拒,有的罵共產黨,有的鬧絕食,有的裝瘋賣傻,李仙洲不吭聲,他知道,這些都沒用。
“我當過軍長,我明白紀律的力量。”
在功德林,起初他不被信任,有人說他“聰明人,滑頭”,交代得快,是為了討好,可兩年后,他成了小組長,帶別的戰犯學習,再后來,被評為“戰犯代表”。
他不爭,他寫筆記,寫總結,寫戰犯的“人性根源”。
1954年,他提交了一份長達3萬字的檢討報告,里面寫道:“我之失敗,不僅因戰術不精,更因思想不清,對敵我關系認知混亂,誤將人民為敵。”
這話在當年很少有戰犯敢寫,他成了特例。
但他一直沒講一件事,那是1941年,安徽阜陽,他任第九十軍中將軍長,日軍沿津浦線南下,山東大片地區淪陷,許多學生開始南逃。
阜陽那一年,來了幾百個山東青年,沒家,沒糧,沒書念。
李仙洲本可一推了之,但他沒這么做,他拿出軍費,撥地設學,他召集地方士紳,找老師、籌糧,他把一個小教堂改成教室,臨時起名“成城中學”。
學校很快爆滿,學生太多,甚至住進兵營,教官做助教,炊事員幫學生燒飯。
這不是命令,他沒上報,也沒宣揚,只說一句話:“人不能沒念頭,學生不能沒書讀。”后來,阜陽地方教育局請示上級。
將“成城中學”收編,改為“國立第二十二中學”,繼續辦學,直到戰后。
可這件事,李仙洲一直沒提,他覺得,這是“違紀”,是“擅用軍費”。是“為國民黨培養青年”,或許是罪過。
他想過交代,又退縮,他怕,這是“為自己洗白”。
1960年初,傳來消息:你被特赦了,他沉默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主動找干部說:“我還有一件事沒講。”
報告送上去后,被層層轉報,直到國務院。
三月,臨近離開前,李仙洲接到通知:準備去人民大會堂,見總理,“你辦過一所學校?”會議室里,周總理翻著一份材料,語氣平靜。
李仙洲起身,低頭,說:“是,本意只是讓孩子有書讀。”
“你知道后來怎么樣了嗎?”總理放下報告,“這些孩子,有幾十人考入大學,有的去了延安,有的參軍,還有的今天在科學院。”
李仙洲一怔,“這不是罪責。”周總理抬頭看他,“這是大功一件,你保護的是國家的未來。”
一句話,李仙洲眼眶紅了,他沒再說什么,只是敬了個軍禮,這個軍禮,他已經十多年沒敬過,那天他走出功德林,天很冷。
他穿著發黃的呢子大衣,低頭,快步走,像是逃出,又像歸來。
——《叁》——
一次非典型的抗戰選擇:辦學,不辦兵
1941年,安徽阜陽,前線吃緊,后方混亂,中央軍、地方軍、頑軍、新編部隊,彼此猜忌,李仙洲是蔣介石嫡系。
他所在的第九十軍,屬于“嫡系里的嫡系”,按理說,他該擴軍、練兵、設防。
可他卻把大半時間,用在一所學校身上,“別送兵來我這里,我要學生,不要壯丁。”這句話他對地方縣長說過。
傳到省里,惹了麻煩,組織部批評他“思想軟弱,不識大體”。
可他不改,堅持讓學校獨立,不設政治課,不搞動員,不讓軍隊進校門,“你不是軍人嗎?”有副官不解。
他只說一句:“兵死了,是報國,學生死了,是絕后。”
這不是常態行為,當時正是抗戰最艱難的幾年,南線吃緊,西南動蕩,兵源緊張,蔣介石下令:“學兵制普及全境。”
可是李仙洲頂了。
他向教育部爭取指標,向軍部申請豁免,把整整兩百人從征兵名單里擠了出去,他知道自己在踩線。
但他還做了件更離譜的事:他把自己的衛兵,編進校工名冊,替學校“保安”。
有人舉報了,他被叫去開會,被批評“對學生過于縱容”、“缺乏軍人作風”,但沒有處分,沒人敢真動他,他是蔣的親信,又是正面戰場的“能打派”。
于是這所學校,一直辦下去,直到1945年抗戰勝利,還開了7屆畢業典禮。
這些學生后來去哪了?有的去了重慶,考入中大、復旦、西南聯大,多數回到山東,有的參軍,有的參加地下工作。
其中不乏后來新中國的干部、技術骨干、基層領導,李仙洲那時根本想不到。
他只是在一個最艱難的時間點,做了個最不像“國民黨將領”的選擇,他不是為了革命,不是為了政治,只是為了讓一群孩子不至于在亂世中失學、失蹤、失根。
——《肆》——
“我沒死,還得把話講完”
李仙洲不是第一個被特赦的戰犯,也不是最早投降的,但他是少數幾個真正“認了”的人,不是因為怕死,他在萊蕪戰役前就寫過絕筆信,是因為看清了。
“我們不是敗在戰場上,而是敗在人民心里。”
他在功德林里說過這句話,起初沒人信,以為他作秀,可他寫下12本筆記,逐字剖析“為什么國民黨輸掉了整場戰爭”。
筆記名叫《人心與方向》,功德林,不是集中營。
它是一個政治實驗場,用學習取代羞辱,用教育代替報復,李仙洲住在一間六人宿舍,白天參加學習,晚上寫材料。
冬天燒蜂窩煤,夏天開窗驅蚊,沒有審訊椅,沒有毒打,沒有潑冷水。
只有一間圖書室,一套馬列全集,一塊黑板,有一天,他突然和隊長說:“你們比我們打仗還講原則。”隊長沒接話。
只說:“我們不是來贏你們的,是讓你們自己想明白。”
戰犯的再教育,是中國自己發明的東西,不是審判,不是吊刑,不是換押,是勸導、反思、自剖、轉化,讓一個人站在他原來的思想上,自己推翻它。
這過程很慢,有的戰犯抗拒了10年。
有的裝病裝瘋。也有的,像李仙洲,在第3年開始寫“歷史認錯書”,在第5年自愿講黨課,在第10年成為特赦第一批名單。
歷史允許認錯,也允許翻篇,但前提是,你得自己說清楚,不能躲。
李仙洲沒躲,他等了12年,講了一句“我還有件事沒講”,這句話,最后變成了“你有大功勞”。
這就是歷史的轉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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