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春天,上海某國有銀行支行的大堂經理小趙提交了辭職報告。
他脫下穿了3年的西裝,把工牌塞進抽屜時,發現金屬邊角已磨得發亮。
三年前,他通過校招以1:300的競爭比例擠進銀行時,父母在家族群里連發三輪紅包,舅舅還特意打電話說:“以后家里存款就靠你了!”
如今,他的離職卻像一滴水落入黃浦江,連水花都沒濺起,因為這一年支行已有6個年輕人陸續離開。
從2022年到2025年,銀行業經歷了讓人難以接受的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經需要托關系、拼學歷才能端上的“金飯碗”,如今成了年輕人急著逃離的“高壓鍋”。
這場無聲的逃離背后,藏著怎樣的秘密?
老一輩記憶中的銀行人,總帶著神秘光環。
2000年代,某城商行年終獎發金條的傳聞,讓多少畢業生削尖腦袋往里鉆。
但到了2024年,河北某支行柜員李婷的工資條揭開現實,扣除五險一金后實發4873元,甚至不如隔壁奶茶店店長。
她的師傅、從業15年的老張苦笑:“我當年當柜員時,過年能扛回兩箱海鮮禮盒,現在連購物卡都變成‘陽光普照’的抽紙。”
真實數據更殘酷。
2024年上市銀行年報顯示,國有大行基層員工平均月薪已跌破6000元,股份制銀行理財經理年薪從巔峰期的30萬縮水至12萬。
而壓力卻反向飆升,某股份行客戶經理小王,每天要完成200萬存款、50萬理財、10張信用卡的“保命線”。
他說:“完不成就得自掏腰包請客戶吃飯,最后工資還沒飯錢多。”
走進北京某銀行網點,曾經排隊的盛況早已不再。
6個玻璃柜臺只開放2個,取而代之的是3臺智能柜員機和1個笑容僵硬的“數字人”向導。
2024年銀行業協會報告顯示,全國銀行網點三年減少12%,柜員人數腰斬。
被調崗去推銷理財產品的原柜員小林自嘲:“現在站大堂得像帶貨主播,還得對著空氣練習‘微笑八顆牙’。”
更狠的刀來自技術。
某城商行2023年上線AI信貸系統后,5人風控團隊縮編至1人,留下的那位需要同時給AI模型“打補丁”和應付監管檢查。
一位跳槽去科技公司的前銀行IT工程師透露:“我們現在幫銀行開發的系統,能替代80%的報表崗和審計崗。”
“以前拉存款靠喝酒,現在得靠直播。”90后支行副行長陳晨,去年被迫化身“金融主播”,在抖音講解基金時被網友罵“又來割韭菜”。
他的考核表上列著27項指標,從ETC安裝數到養老金賬戶開戶量,甚至包括幫合作車企賣新能源車的提成。
這種變化的背后是行業的集體焦慮。
2024年商業銀行凈息差跌破1.5%,僅為2012年的三分之一。
為了活下去,銀行把壓力層層轉嫁給員工,某農商行推出“親情牌”。
要求員工每月帶親屬開卡,更有銀行把催收不良貸款的任務壓給柜員,客戶經理老周無奈道:“我現在比派出所民警還清楚哪條街的店鋪倒閉了。”
當48歲的李科長還在勸女兒“銀行好歹是個體面單位”時,95后們都有了自己的選擇。
麥可思研究院調查顯示,2024屆金融專業畢業生僅18%首選銀行,而五年前這個數字是53%。
跳槽去新能源汽車公司的前銀行人小陸說得好:“以前圖穩定忍氣吞聲,現在發現‘穩定’的代價是35歲就高血壓。”
這種轉變藏著代際認知的鴻溝。
60后父母眼中的“好工作”,在年輕人看來卻是“高投入低回報”的陷阱。
985碩士考進銀行坐柜,海外留學回來賣保險,凌晨兩點還在客戶群發節日祝福。
這些畫面被曬到小紅書后,點贊最高的評論是:“這不叫工作,叫慢性自殺。”
回望這場逃離潮,表面是銀行的光環褪色,實則是中國經濟的深層脈動。
當存貸利差紅利消失、技術革命重塑金融、Z世代重新定義職業價值,那個靠關系、熬資歷、拼酒量的舊秩序正在崩塌。
就像20年前銀行人親手拆掉信用社的手寫賬本一樣,今天的年輕人也在用離職申請拆除陳舊體系的磚瓦。
但轉身離去的背影里,未必全是悲情。
在杭州,前銀行柜員阿琳開的劇本殺店,月流水超20萬。
在深圳,跳槽去跨境支付公司的90后團隊研發出區塊鏈結算系統。
這些故事讓我們看到,當“金飯碗”被砸碎時,飛濺的不是瓷片,而是星火,它照亮的不只是金融業的未來,更是一個允許跌倒、鼓勵重生的包容性時代。
或許真正的“金飯碗”,從來不是某個行業、某個崗位,而是個體在時代浪潮中鍛造出的應變力。
當銀行網點的玻璃窗蒙上灰塵,新的窗口正在無數人心里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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