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平房的蟬鳴總在午飯時漲潮,七八歲的我和父親光著膀子在八仙桌上吃著燒雞,綠漆鐵殼電扇在父親頭頂發出吱呀的聲音。
我盯著他古銅色脊背上滾動的汗珠,看那些晶亮的液體滑過起伏的肌肉,墜落在掉漆的八仙桌上。燒雞的油星在陽光下跳躍,啤酒瓶身凝結的水珠漫過父親指節分明的老繭。"嘗嘗?"父親突然把冰涼的玻璃瓶口湊到我嘴邊。那口金黃液體滾進喉嚨的瞬間,我條件反射地捂住嘴,舌尖殘留的苦辣讓我皺起鼻子:"比中藥還難喝!"父親拍著大腿笑出淚來,光斑在他的啤酒肚上晃成一片碎金。
臨近不惑之年的周末,烤鴨的油香漫過廚房。“嘭”的一聲,我啟開一瓶啤酒,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頓風扇吱呀的午飯。如今我也成為了父親,看著五歲多的兒子撐著胳膊夠桌上的烤鴨,我好像體會到父親當年的愜意。“嘗嘗?”我學著父親當年的語氣,把啤酒遞過去。小家伙咕嘟灌了一大口,眼睛卻亮起來:“爸爸的啤酒好喝!”。
陽光斜斜切過餐桌,在小家伙沾著烤鴨油脂的嘴角鍍了層金邊,妻子笑著抽紙巾給兒子擦嘴巴,我忽然讀懂了三十年前父親眼里的笑意——原來有些味道會在時光里發酵,當年皺著眉頭吐出的苦辣,如今竟在兒子亮晶晶的眼睛里,釀成了歲月的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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