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5月8日,一位外出歸來的小商販,在北京郊區(qū)護城河上出現(xiàn)一具尸體。
驚慌失措的他,當即就報了警。
經過警方辨認,死者是黃維妻子蔡若曙,系跳河自殺溺亡。
在那段動蕩不安的歲月,有很多人選擇自我了結,著名作家老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雖然黃維作為國民黨戰(zhàn)犯被關押了27年,但她的妻子并沒有受到沖擊,反而得到優(yōu)待。
最主要的是,黃維才剛剛被特赦,這本該是一家人大團圓的日子,為何會出現(xiàn)這樣的悲劇?
一時間,外界對這個特殊的家庭產生了諸多非議。
回憶里的美好
“你的妻子為什么會選擇自殺?”民警問黃維。
黃維惶惶然抬起頭來,他也想知道答案,她苦苦等待了自己二十七年。
相聚不到一年,又匆匆結束了生命,留下他一個人在人間彷徨獨居。
難道是因為那一個聲嘶力竭的“滾”字?
記得初次與妻子相識時,她明確表示道:“如果不嫁給你,我覺得我會死。”
兩人相識于一場酒會上,蔡若曙還是一位天真爛漫的少女。
或許由于不常參加這樣的酒會,她有些緊張,高腳杯中的紅酒有一半灑向地面,一半灑向黃維的軍裝。
他剛想出口責怪,看到女孩滿臉的歉疚,怒氣頓時煙消云散。
她的老師急忙出來圓場,告訴他這是自己的學生,名字叫做蔡若曙,同時指著自己介紹道:
“若曙,這是黃維將軍,蔣校長的得意弟子。”
一個長相英俊且有學識內涵的男子從來不乏追求者,那一刻,她對他一見鐘情。
由于當時黃維已經結婚,按照新實行的一夫一妻制,他不可能與蔡若曙結婚。
后來,黃維的妻子因病去世,很快二人便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身為軍人,黃維必須奔赴戰(zhàn)場,兩個人開始了人生當中第一次漫長的分別。
1937年5月8日,那一天對蔡若曙而言是一場噩夢。
前線不斷傳來戰(zhàn)事失利的消息,丈夫已經死守了一周,聽說67師打得極為慘烈,剩下的人都湊不出一個團。
多年后她的長子回憶道,母親那段時間成宿成宿睡不著覺,唯恐一覺醒來聽到父親去世的消息。
蔡若曙哪里知道,抗戰(zhàn)時期的等待,與她日后的磨難相比,簡直是小巫對大巫。
等待的起點
1948年9月的一天,丈夫匆匆歸來,告訴她自己即將奔赴徐蚌戰(zhàn)場。
很多人都認為這場戰(zhàn)爭的時間不會持續(xù)過久,美國人在《華爾街日報》公開作出表態(tài),蔣中正必得天下。
丈夫在離開前也向自己保證,這將是自己參加的最后一場戰(zhàn)役。
返回后,他就會安心擔任新制學校校長,遠離戰(zhàn)場上的血雨腥風。
1949年年初,前線傳來了消息,十二兵團司令官黃維戰(zhàn)死沙場。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時間她感覺失去了生活的重心。
戰(zhàn)爭的局勢容不得她多想,很快她和孩子們被安排到了臺灣。
臺灣方面為黃維舉辦了隆重的追悼會,他的死已經是鐵板釘釘?shù)氖隆?/p>
事情卻在1951年的冬天出現(xiàn)轉機。
一天早晨,她迷迷糊糊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披上厚襖出去開門,來者是丈夫的老上司——陳誠。
陳誠說黃維沒有死,現(xiàn)在被關在北京的功德林監(jiān)獄。
那一刻,到大陸尋找丈夫的想法已經在蔡若曙心底產生。
據(jù)她的小女兒交代,他們一家以香港為中轉站前往上海。
她帶領孩子們重新在上海安了家,并在新中國的幫助下,得到一份圖書館管理員的工作。
我黨非常重視蔡若曙的到來,因為黃維在功德林是對抗改造的頑固分子之一,或許蔡若曙能夠勸他早日改邪歸正。
蔡若曙也積極對接北京方面,經過近四年的分別后,他們在功德林監(jiān)獄終于相見。
丈夫留起了胡須,他說這是他們抵抗改造的一種方式。
她默不作聲,拿出幾份他最愛吃的飯菜,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她趁機勸說他趁早接受改造,一家人好早日團聚。
輕易不發(fā)怒的丈夫直接摔碎了飯碗,大罵了一句“滾!”便轉身離去,留給她一個固執(zhí)的背影。
蔡若曙沒有放棄,仍舊抱著幻想,期待著丈夫走出功德林。
1959年,他們來到上海已經八年!
北京方面放出消息,功德林要釋放第一批特赦人員,據(jù)說名單里有杜聿明和宋希濂等人。
他們的罪行比黃維要大得多,既然他們已經出現(xiàn)在名單當中,說明丈夫也會出來。
蔡若曙像年輕時那樣,穿上最愛的衣服,孩子們陪著她早早地等待在功德林的門外。
特赦人員出了一撥又一撥,就是不見丈夫的身影。
難道丈夫已經回家啦!可當她返回家中時,失望了,門上的鎖掛在門把手上,門前空無一人。
也是從那一年開始,幻聽癥和精神分裂癥成了她余生的困擾。
等待成疾
她的長子曾回憶道,母親剛坐下沒多久,就走出門外,說道:
“你父親回來了,在門外叫我呢!”
起初,他們都沒有在意,日子久了以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母親的精神出現(xiàn)了嚴重問題。
蔡若曙經常一人分飾幾個角色,自言自語地對話,一會兒是年輕時候的自己,一會兒是如今的自己,一會兒又成了丈夫的化身。
身在功德林的黃維仍舊沒有認錯的意思,1960年,又到了功德林釋放第二批人員的日子,
蔡若曙再次出現(xiàn)在監(jiān)獄門口。
這一次,她的打扮比上一次更精致,臉上明顯出現(xiàn)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孩子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母親的精神愈來愈壞,有時候她會忘記自己已經年邁,以為還是那個十八九歲的少女,處于和父親約會的階段。
他們想勸說母親,也想勸說父親,可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固執(zhí),一個就是不肯認錯,一個就是要等待對方出來。
從1959年到1966年,他們每年都要到功德林,一次次的等待,換來一次次的失望,蔡若曙的精神本就出現(xiàn)了問題,如今愈發(fā)地惡劣。
有一天,她偷偷攜帶了大量的安眠藥,來到圖書館,準備在哪里結束自己的性命,用死來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表達自己的愛意。
幸虧發(fā)現(xiàn)得早,及時送到醫(yī)院,才沒丟掉性命。
再后來,一段特殊的歲月開始了,黃維被轉到了撫順管理所,這里曾經改造過末代皇帝——溥儀,管理方式與功德林不同。
兩個人之間的書信往來也比之前更加頻繁,蔡若曙在一次書信的結尾處,看到了丈夫用清秀的字體書寫的“千里共嬋娟”,情不自禁笑出了聲,笑著笑著她又哭了。
孩子們不理解母親的做法,曾問她這么做是否值得?
她笑著說道:“你們沒有見過他年輕時穿軍裝的模樣,特別神氣。”
她還告訴孩子們,若曙這個名字是他們的父親給取的,因為她就是他生命黎明的曙光。
1975年,毛主席發(fā)話,黃維獲得特赦,夫婦得以團聚。
據(jù)他們的長女描述,父母相聚的時候表現(xiàn)得都非常平淡,似乎他們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
黃維出獄后擔任政協(xié)委員,由于身體原因無法抵達上海。
蔡若曙告訴工作人員:“我們可以去北京,只要能和他一起就行。”
相聚之后,她的驚恐和憂慮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嚴重,她一次又一次提醒丈夫:
“你千萬別說錯話了,我太害怕失去你啦!”
每天上午她都要送丈夫到上班地點,臨近中午和晚上下班時,她又會提前半個點到達,等待丈夫下班。
若是對方稍稍晚下來幾分鐘,她就會責怪他。
她總覺得丈夫會突然離開自己,可是這樣的行為太多,難免會讓黃維產生一些不耐煩,而黃維也一直沒把妻子的狀況放在心里。
他以為不會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卻不知在二十七年間,她受了太多的苦楚,擔了太多的恐懼,又一身的病。
蔡若曙的生活狀態(tài),猶如一根繃得過緊的繩子,隨時面臨著斷裂的風險。
日復一日,她在驚慌與不安中掙扎,她的心靈,如同被風霜侵蝕的枯葉,失去了往日的生機與活力。
1976年5月8日,一個看似尋常的日子,蔡若曙趁著丈夫前往隔壁房間看書的間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家門。
她的腳步堅定而決絕,沒有絲毫的留戀與猶豫。
最終,她縱身一躍,跳進了護城河,為自己的生命和那段糾葛的愛情,畫上了一個悲壯的句號。
這個時候的黃維終于意識到,自己的不耐煩和固執(zhí)給妻子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他后悔莫及卻已無法挽回,他只能默默地承受著失去妻子的痛苦和內心的煎熬。
參考資料:
1、蔡若曙,等候黃維二十七年《各界》2016年第3期
2、黃維老妻為何自殺《中外文摘》2013年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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