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70年代,韓國政府做出了一個大膽決定:全面廢除漢字,轉而使用純韓文。這就像是我們中國人突然決定不再使用漢字,只用拼音一樣震撼。
但是,半個世紀過去了,韓國人發(fā)現(xiàn)韓文具有極大的局限性,同音字混淆、文化斷層等問題接連浮現(xiàn)。于是,韓國開始重新思考漢字的重要性。
那么,漢字是如何傳到韓國的?韓國又為何廢除?現(xiàn)在又為何要重啟漢字?
漢字"漂洋過海"到朝鮮
漢字是如何"漂洋過海"來到朝鮮半島的呢?這得從公元前108年說起。當時,漢武帝在朝鮮半島北部設立了漢四郡,漢字也隨之傳入。
初期,朝鮮人完全借用漢字來記錄自己的語言,這種方法叫做"借字"。但問題來了:朝鮮語和漢語是完全不同的語系,語法結構差異巨大。用漢字直接記錄朝鮮語,就像是用中文詞匯按照英語語法寫作一樣別扭。
于是,他們發(fā)明了一種叫"吏讀"的文字系統(tǒng),基本思路是"形用漢字,音用韓語",漢字只表示意義,發(fā)音則按照朝鮮語來讀。
到了三國時期(朝鮮的新羅、百濟、高句麗三國,不是我們的魏蜀吳),漢字已經深入朝鮮社會的各個方面。貴族子弟要學習《論語》《孟子》等儒家經典,科舉考試也完全用漢文進行。
奇妙的是,盡管使用漢字,但朝鮮人日常說的還是朝鮮語。這就像我們用漢字寫作,但在家里說方言一樣。這種"言文不一"的狀況持續(xù)了上千年,直到15世紀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朝鮮王朝第四代國王世宗大王創(chuàng)制了"訓民正音",也就是后來的諺文(韓文)。
世宗大王創(chuàng)造諺文的初衷很樸素:讓普通百姓也能讀書寫字。當時,能掌握漢字的只有少數貴族和士大夫,大多數平民根本沒機會學習如此復雜的文字系統(tǒng)。
諺文設計得非常科學,基本字母只有24個,組合起來就能表示朝鮮語的所有發(fā)音。如果說漢字學習需要十年寒窗,那諺文可能只需要一個星期就能入門!
但有趣的是,諺文創(chuàng)制后并沒有立即取代漢字。相反,在接下來的500多年里,朝鮮半島形成了"上漢下韓"的雙軌制:官方文書和學術著作用漢字寫作,而民間文學和日常書信則使用諺文或漢諺混用。這就像我們現(xiàn)在的公文用書面語,而聊天用網絡用語一樣,各有各的場合。
可以說,漢字在朝鮮的歷史上扮演了"文化DNA"的角色,它不僅是一種書寫工具,更是連接朝鮮與中華文明的重要紐帶。就這樣,漢字在朝鮮半島生根發(fā)芽,繁榮了整整2000年。然而,隨著現(xiàn)代民族國家意識的覺醒,這種局面即將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逐步試探到徹底廢除
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朝鮮半島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1910年,日本吞并朝鮮,開始了長達35年的殖民統(tǒng)治。在日本的同化政策下,朝鮮人被強制學習日語,使用日本名字。這種文化壓迫激發(fā)了朝鮮人強烈的民族意識。
許多知識分子開始思考:如何保護和突顯朝鮮的民族特性?諺文成為他們的答案。與漢字不同,諺文是朝鮮人自己創(chuàng)造的文字,代表著民族的獨立性和創(chuàng)造力。
1919年,震驚世界的"三一運動"爆發(fā),朝鮮人民奮起反抗日本殖民統(tǒng)治。雖然這場運動最終被鎮(zhèn)壓,但它激發(fā)了朝鮮人更強烈的民族認同感。在這種背景下,誕生了"只用諺文"的思潮。一些報紙開始嘗試只用諺文排版,不再使用漢字。
但真正的轉折點發(fā)生在二戰(zhàn)結束后。1945年,朝鮮半島脫離日本統(tǒng)治,卻很快陷入了美蘇爭奪的冷戰(zhàn)格局,最終分裂為南北兩個國家。南北雙方都面臨著如何建構新的民族國家認同的問題,而文字改革成為了這一進程的重要部分。
北朝鮮在金日成領導下,于1949年決定全面廢除漢字,只使用諺文。相比之下,韓國(南朝鮮)的態(tài)度最初要溫和得多。20世紀50-60年代,韓國仍然保持著漢諺混用的傳統(tǒng),報紙、教科書中漢字比比皆是。學校里的學生需要學習1,800個漢字,這些漢字被認為是理解韓國語言和文化的基礎。
然而,轉折發(fā)生在1970年,韓國教育部頒布了"教育用漢字1,800字表",規(guī)定中小學必須教授這些漢字。但僅僅過了幾年,隨著樸正熙政府推行的"民族文化復興運動",態(tài)度發(fā)生了180度大轉彎。
1973年,韓國教育部突然宣布中小學教育中原則上只使用諺文,漢字教育被大幅削減。1976年,韓國政府甚至提出了更激進的"純諺文專用政策",要求所有公文、教材全部使用純諺文,不再使用漢字。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劇烈轉變?
一方面,隨著韓國經濟的快速發(fā)展和國際地位的提升,民族自信心空前高漲。漢字作為"外來文化"的象征,被一些民族主義者視為韓國文化獨立性的障礙。
另一方面,實用性的考量也起了作用。諺文學習起來確實比漢字簡單多了,在推廣普及教育的過程中,減少漢字教學可以讓更多人更快地識字。
就這樣,使用了兩千多年的漢字,在短短幾年間被韓國政府大幅邊緣化。從1977年開始,韓國的報紙、雜志、公文、教科書幾乎全部改用純諺文,漢字仿佛一夜之間從公共視野中消失了。這一政策的實施,在世界文化史上都堪稱罕見的激進文字改革。
然而,正如我們即將看到的,這種激進的文化切割帶來的后果遠比想象的要復雜得多。
當韓國人重新發(fā)現(xiàn)漢字的價值
如果中國突然宣布不再使用漢字,只用拼音,會發(fā)生什么?同音字傻傻分不清,古典文學無法直接閱讀,與傳統(tǒng)文化的聯(lián)系被切斷...這些問題,韓國人在廢除漢字后都切身體驗到了。
最直接的問題是同音詞混淆。韓語中有大量來自漢語的詞匯,當全部用諺文書寫時,區(qū)分同音詞變得異常困難。比如,"??"可以表示"思量"(思考),也可以是"四郎"(人名),還可以是"射狼"(射殺狼)。沒有漢字區(qū)分,只能靠上下文猜測,這就像我們看到"shi"不知道是"是"、"時"、"事"還是"市"一樣令人頭疼。
更嚴重的是文化斷層問題。沒有漢字知識的年輕人,無法閱讀1970年代以前的大部分韓國文獻,因為那些文獻或者是純漢文,或者是漢諺混用。
韓國的傳統(tǒng)文化如儒家思想、佛教文化、古代歷史,都是通過漢字記錄和傳承的。沒有漢字知識,這些文化遺產就像是被鎖在了保險箱里,鑰匙卻丟失了。
語言表達的精確性也受到了影響。漢字詞匯往往有著精確的概念界定,而純諺文表達有時顯得含混不清。特別是在法律、醫(yī)學、哲學等專業(yè)領域,缺乏漢字支撐的術語體系顯得捉襟見肘。
到了1990年代,韓國社會開始反思純諺文政策的弊端。一些教育家和知識分子公開呼吁恢復漢字教育。他們認為,完全摒棄漢字是對韓國文化傳統(tǒng)的背叛,也不利于年輕一代的全面發(fā)展。
1991年,韓國政府終于松動,將1,800個漢字重新納入中學教育參考內容,盡管不作為必修內容。到了2000年,一些高中開始將漢字教育作為選修課程。2005年,韓國高考恢復了漢字知識的考核,盡管比重不大。
最有趣的變化發(fā)生在韓國媒體領域。《朝鮮日報》《中央日報》等主流報紙開始在一些重要詞匯旁邊標注漢字,以增強表達的準確性。一些學術期刊也采用了類似做法。
韓國的大學生也重新認識到漢字的重要性。學習漢字成為提升競爭力的一種方式,特別是對那些希望在國際商務、外交、學術領域發(fā)展的學生來說。
如今,韓國社會對漢字的態(tài)度更加理性和務實。他們認識到,諺文和漢字不是非此即彼的關系,而是可以互補共存的兩種文字系統(tǒng)。諺文體現(xiàn)了民族的創(chuàng)造力和獨特性,而漢字則承載了深厚的文化傳統(tǒng)和精確的概念表達。#發(fā)優(yōu)質內容享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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