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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穿越回2019年的夏天,恐怕很難想象那年引發全球討論熱潮的《愛,死亡和機器人》,第四季口碑竟然下滑得如此厲害。曾經“每集必精品”的成人向動畫短篇集,如今在萬眾期待中被評為系列最差,IMDB單集評分刷新系列最低,豆瓣評分也從5.3一路下跌至4.9,遠不及第一季9.2的高分。
《愛死機》前三季或許也有單集質量良莠不齊的情況,但第四季的崩塌卻體現在方方面面:創意枯竭、故事深度不足、動畫敷衍趕工……不過《愛死機》的隕落并不令人意外,從海外季播劇來看,越拍越爛并非個例,即便《愛死機》每集由不同的動畫團隊制作,也難逃季播趕工爛尾的命運。
宗教,貓咪和外星人
顧名思義,《愛死機》系列聚焦于“愛”“死亡”兩大永恒的宏觀議題,輔以“機器人”的科幻底色,不僅考驗主創的技術能力,更挑戰人類想象力的上限。
單集5-15分鐘的時長,涵蓋科幻、奇幻、恐怖和喜劇等多種類型,包括傳統2D和3D CGI短片等形式的技術,觀眾愛的就是這一味新奇、大膽又短小精悍的視覺盛宴。
但到了第四季,《愛死機》不僅時長大大縮水,每集的主題也已然迷失在宏觀議題中,整體看下來形式明顯大于內容。由于劇情主要以宗教和貓咪為主,不少網友將其戲稱為《宗教,貓咪和外星人》。
可以說《愛死機》第四季第一集就為這一季定了個乏善可陳的調子。
第一集《無法停止》由本劇制作人、知名導演大衛·芬奇執導,用CGI提線木偶戲的藝術形式,復刻紅辣椒樂隊在愛爾蘭斯萊恩城堡上演的2003年標志性音樂會。它對樂迷而言或許是經典重現,但對想在《愛死機》中找點刺激畫面的觀眾來說,無異于浪費生命中的6分鐘。
大衛·芬奇曾執導《搏擊俱樂部》《十二宮》《消失的愛人》等經典驚悚作品,但這集動畫短片更像是他的炫技之作,強大的技術力和畫面效果掩蓋不住想象力的匱乏與內容的空洞,令觀眾大失所望。
其余集數也有相似的問題,更致命的一點是很多情節都讓觀眾感到似曾相識。
比如第二集《與微型物的近距離接觸》,講述了微型外星人入侵地球后,由于雙方交流不暢誕生的一系列破壞性災難,地球最后因為人類的愚蠢變成了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個黑洞。
雖然結局算是一種有趣的諷刺,但主創團隊在第三季《迷你亡靈之夜》中已經使用過移軸攝影技術,人類社會被外來者入侵的故事也已落入俗套,沒有創新很難應對觀眾的審美疲勞。
同理,《蜘蛛玫瑰》與第三季《蟲群》均改編自布魯斯·斯特林的科幻作品,問題有二:一是改變了原著發人深省的結局,喪失了對人性、愛與死亡的思考;二是即使現在的故事也頗有細思極恐的味道,相似的設定依然讓觀眾喪失了新鮮感。
《另一個巨物》和《他能悄悄靠近》分別講述了貓咪如何統治宇宙、拯救世界。前者遠不如第一季《三個機器人》一般清新、有趣;后者的宗教主題與同季的《各各他山》《齊克信教》撞車,也讓人提不起興趣。
縱使《蜘蛛玫瑰》和《齊克信教》尚存一絲《愛死機》曾經的風味,觀眾能從中看出科幻、奇幻設定下對人性的探究和對宗教的淺顯思考,但“一流的特效、三流的劇情、四流的倫理邏輯”還是難以讓劇集重回當年的輝煌。
第一季《愛死機》有多么難以超越呢?
Alberto Mielgo團隊創作的《證人》和《吉巴羅》被奉為經典,一部是驚悚風無限流犯罪故事,將暴力美學和因果循環演繹到極致;一部用身穿珠寶的河妖塞壬映射反殖民故事,講述愛、貪婪、欲望交織下的糾葛。它們的劇情十分簡單,但畫面之精美令人大開眼界,故事背后的隱喻也值得反復咀嚼。
能讓靈魂為之一顫的《齊馬藍》中,半機械改造的藝術家齊馬的作品中始終會出現一個藍色幾何形狀,被人們稱為“齊馬藍”。故事的結尾,齊馬在最后的展覽上躍入泳池,化身為他的初始形態——一臺泳池清理機,所謂的“齊馬藍”就是他看見的第一件物品,泳池的瓷磚。齊馬說:“我對真相的探索終于結束了,我要回家了。”某種程度上倒像是中國“返璞歸真”的哲思。
諸如此類飽含對科技、人類、自然的思考的作品還有很多,當年《愛死機》的想象力有多讓人震撼,第四季就有多讓人失望。更可惜的是,《愛死機》過山車一般忽上忽下的質量并不是個例,Netflix以及其他海外大廠的季播劇也有類似的情況,除了屈指可數的神作,大多數作品的結局只有口碑滑坡,漸漸沉寂。
季播,一種續訂陷阱
有觀眾為《愛死機》的滑坡總結出“單數季好看,雙數季不好看”的規律,但玩笑歸玩笑,它的滑鐵盧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其一,劇集失去了優秀文本的支撐。比如《齊馬藍》和第二季的《冰》以及第四季的《400男孩》同為Robert Valley導演作品,但顯然《齊馬藍》有同名原著托底才能鑄就經典,后兩部就比較不知所云了。
其二,原定于2020年上線的第二季因受疫情影響,劇集未制作完全,跳票到2021年,質量遠不如第一季(2019年的第一季制作耗時兩年半)。但當時Netflix為了維持續訂熱度和觀眾期待,只能勉強上線。到了第四季,從單集創作周期和整體主創工作安排來看,季播形式恐怕讓團隊自顧不暇,出現了趕工交差的狀況。
以《吉巴羅》的制作團隊為例,據動畫總監Remi Comtois 和Jacob Gardner的受訪發言,《吉巴羅》的所有概念設計和分鏡由導演一人搞定,而這個過程大概花費了兩年左右。并且,《吉巴羅》中的面部動畫整體制作耗時一個月,除此以外動畫制作階段的設計細節也經過多次迭代,每次改動都意味著建模、綁定、動畫等步驟需要大幅度調整。
而《愛死機》全集的制作團隊也并非耗時三年僅作一部作品,其操刀的亞馬遜動畫劇集《秘密關卡》與《愛死機》風格極為相似,已于2024年正式上線。從兩部動畫集推出的時間線來看,很難不懷疑主創的精力因此被過度分散。
主創無暇再造曾經的優質劇集,只能趕工交差,本質上是季播帶來的續訂壓力。
續訂一方面讓劇集的內容更加不知所云,就拿Netflix來講,平臺一直有一個叫做“三季終”的原則,超過三季除了神劇就是爛尾劇。比如單元劇《黑鏡》一度平庸到令觀眾大失所望,最新季剛剛重回平均水平;《性教育》《艾米麗在巴黎》等劇集的主角也都因為季播而反復陷入相似的情感糾葛,讓觀眾審美疲勞。
另一方面,創作者會為了續訂強留懸念。EPIX播出的《夢魘絕鎮》系列已經宣布續訂第四季,但明顯能感覺到設定圓不回來,編劇才創造了更大的boss。有海外觀眾感慨道:“現在有一種趨勢,每季的劇情會突然中斷。一季本應是一個完整的故事線,我寧愿等待完整的更長的一季,也不愿等待這些‘半’季。《龍之家族》《熊家餐館》和《魷魚游戲》都是優秀劇集,但最新季的結局總是讓人感覺不滿意。”
眾所周知,海外劇集采用季播形式的原因在于邊拍邊播、風險可控,可以大大節省電視臺、網播平臺和制作公司的成本。但隨著季播制的發展以及Netflix、Amazon Prime、Hulu、YouTube Premium等大廠的崛起,哪怕一部劇的表現尚可,ABC等電視臺的續訂也會跟隨流媒體播放量、品牌價值和觀眾參與度而實時變動,數據影響續訂、續訂擾亂內容的情況頻出。
《保姆俱樂部》的編劇、制作人Rachel Shukert曾在采訪中表示:“Netflix經常在熱門劇集播出兩季后就將其取消,流媒體越來越多地優先考慮的劇集,是一經發布觀眾便會狂看并且看完的劇集,因此觀看完成率格外重要。
Netflix的內部指標似乎每個月都會變化,一切都是基于如何推動用戶增長,三個月前還合格的內容,也會突然變得不符合他們的要求。創作者無法直接接觸到自己作品的數據和其他作品的數據對比,只能盲目行事。在Netflix,更重要的是你的節目是否適合這個平臺,而不是這個平臺是否適合你的節目。”
季播續訂壓力的層層疊加下,大多數劇集就像《愛死機》一樣,腦洞大開的創作者總能開一個好頭,但需要時間的創意和平臺的耐心卻總是對不齊。劇集能否把故事講完整、不辜負觀眾的期待,只能看播出公司的“心情”,國內制作者和觀眾們翹首以盼的季播模式,仍然需要跨越重重關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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