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芬六十出頭，是個地道的農村老太太，性子軟，嘴巴笨，一輩子沒和人紅過臉。兒子李強三十六歲，打小聰明懂事，靠著自己本事考上了大學，在市里找了個體面的工作，又娶了城里的媳婦蘇楠。蘇楠人長得漂亮，嘴也甜，婚前對桂芬熱情得很，喊媽喊得比親閨女還親。

可婚一過，這“媽”字喊得就越來越冷淡了。

“媽，你又買這么多菜干嘛？我又不吃這些農村東西，你省點吧。”蘇楠把桂芬拎來的雞蛋、菜葉往廚房一扔，皺著眉頭，“家里也不缺，別老往我們這兒塞。”

桂芬笑笑：“我想著你們上班忙，就想讓你們吃點新鮮的。雞蛋是鄉下自己下的，沒打藥。”

“又土又腥，扔了吧。”蘇楠頭也不回地進了臥室。

李強聽見，皺了下眉，但沒吭聲。他是個性格中庸的人，不喜歡吵架，也不愿在老婆和母親中間做選擇。桂芬卻總勸他：“她在家是老大，咱不計較。”

可這日子久了，再老實的人心也會涼。

蘇楠不讓桂芬住家，說是“干擾二人世界”，可自己每天不是加班就是聚會，家務全丟給李強。逢年過節，也不讓桂芬上桌吃飯，總是支支吾吾地說：“媽你回去休息吧，這兒太擠。”

桂芬也委屈，但每次回村，左鄰右舍問起，她都笑著說：“城里姑娘，脾氣大點，過幾年就好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蘇楠竟然變本加厲。

那天，李強加班回家，剛進門，就聽見蘇楠在吼：“你媽就是個老廢物，天天往我家跑，圖什么？就是不拿我當回事！你要是孝順，就拿五十萬給我，給她買房搬出去，不然就離婚！”

李強站在門口，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蘇楠，你再說一遍？”

蘇楠扭頭看見他回來，毫不避諱地繼續：“對，我說得清清楚楚！五十萬買你媽個小窩，讓她別老來煩我。我早就受夠了她的老土勁兒，不是吃這個就是做那個，把我家當自己村頭炕頭呢？”

李強靜了幾秒，輕輕關上門，走進客廳，慢慢說：“你這婚，不想過了？”

“是你媽不讓我過！不是我！”蘇楠抱著胳膊，“五十萬，不多，你掙得起。我一個堂堂城市女孩，嫁到你們家，還要伺候個農村老太太，憑什么？”

李強冷笑一聲：“好，那你聽清楚了，我不會給這五十萬。你要離婚——正合我意。”

蘇楠怔住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你說什么？”

“我說，馬上滾蛋。”

他語氣不大，卻句句砸心。

“從你第一次罵我媽，我就忍了。你瞧不起她，她一輩子吃苦，把我拉扯大，沒功勞也有苦勞。你嫌她土、嫌她話多，可她從沒要求過你什么。我不是個孝子，但我有底線。”

蘇楠急了：“你瘋了嗎？我只是想清清靜靜地過日子，又不是不講理。”

“你講理？你拿離婚威脅我，要我出五十萬趕我媽走？你想清楚，是你嫁給我，不是我求著你進門的。”李強站起身，把她行李箱拖出來，“你不是要走嗎？我給你打車。”

蘇楠臉漲得通紅，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她沒想到李強會這么干脆。

“我……我爸媽知道了，不會答應你離婚的。”

“你爸媽早說了，看不上我這農村背景。我這回，也算還你們自由了。”李強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臥室，把門重重一關。

蘇楠最終還是走了，走的時候連個眼淚都沒掉，卻在門外狠狠摔了一下高跟鞋。

幾天后，桂芬才知道兒子離婚了，急得眼淚直流：“你咋能把婚離了？就算她有點脾氣，日子久了能磨合的啊！”

李強拍拍她的手：“媽，你別管了。以后你住我家，誰也不能趕你走。”

桂芬紅著眼眶：“我就怕拖累你，城市里不比咱鄉下，我……”

“你不是拖累，是我家人。”李強看著她，眼里有光，“媽，我這次，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自那以后，桂芬安心住在了兒子家。她每天種菜、做飯，還在小區里認識了幾個老姐妹，生活過得滋潤自在。

而蘇楠回到娘家后，本以為李強會求她復合，結果左等右等等來的，是法院的離婚判決書和財產分割表。

她怔怔看著那張紙，才終于意識到，那個被她瞧不起的婆婆，其實才是李強心底的軟肋。而她，親手掐斷了那根線。

可惜，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