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喪偶的女人就像超市八點后的打折菜，品相完好，只是過了最搶手的時候。"

我攥著相親角最后一杯豆漿，塑料杯壁凝的水珠滲進老年證封皮。對面穿沖鋒衣的老頭正掰著手指算賬："你退休金5800，我6200，加起來請個保姆剛好..."

"王老師，"我打斷他，"您找的是會計還是老 伴？"起身時打翻豆漿，深褐液體在"征婚啟事"上洇出個嘲諷的笑臉。

（一）搭伙第一天就為馬桶圈吵架

2013年冬天，我和劉芳決定同居時，社區大媽們興奮得像發現新大陸。

"兩個寡婦住一起？嘖嘖..."
"聽說林老師連電費都要記賬本..."
"劉芳昨天買條魚都開發票..."

她們沒說錯。我們確實在防盜門后貼了《同居公約》：

1. 馬桶圈用完必須放下（劉芳腰不好）
2. 電視遙控器歸我（她總看無聊的家庭倫理劇）
3. 洗澡不超過15分鐘（天然氣太貴）

第一個月就吵了七次。最兇那次因為她偷用我珍藏的毛線織拖鞋，我們在樓道里撕扯，她舉著半成品喊："你那些破毛線放柜子里都生蟲了！"我反手拽住她新燙的卷發："那是我閨女結婚時剩的喜線！"

（二）藏在記賬本里的溫柔

轉折發生在同居第三年。我重感冒燒到39度，半夜聽見客廳窸窸窣窣。撐起身子一看——劉芳正戴著老花鏡，把我的降壓藥分裝進每日藥盒，手邊攤開的記賬本寫著：

"3月18日 老林發燒
姜茶材料：12.5元（多放了紅棗）
退燒貼：24元（藥店宰人）
打車費：15元（這婆娘死沉）"

我咳嗽著笑出聲，她嚇得把藥盒摔在地上："要死啊！燒糊涂了還偷看人記賬！"

（三）癌癥診斷書與紅燒肉

2020年體檢，劉芳查出乳腺癌。取報告那天，她蹲在醫院花壇邊抽煙，把診斷書折成紙飛機扔進垃圾桶。

晚上我端出燒焦的紅燒肉，她突然說："當年老張（她亡夫）走之前，就想吃口我燉的肉。"我們對著那盤黑炭哭得像個傻子，最后叫了外賣。

化療掉頭發那天，我拿出偷偷織好的毛線帽。她摸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小花："用喜線織的？"我給她看扎滿針眼的手指："蟲蛀的線頭，挑得我老花鏡都戴不住了。"

（四）子女們的算計

她兒子從上海趕回來，盯著房產證欲言又止："媽，您現在這情況...林阿姨畢竟..."

劉芳突然拔掉輸液針："滾出去！當年你爸肝癌，是林姨半夜背他下六樓！"血珠濺在病號服上，像朵炸開的梅花。

后來我們找了律師，把房子改成共同產權。簽字時她嘀咕："早知道要分你一半，當年就不該讓你AA電費。"

（五）陽臺上的生死局

上個月她病情惡化，我們躺在改裝過的雙人病床上看夕陽。她突然說："記得我們為什么吵得最兇嗎？"

"因為你說我閨女嫁得遠是白眼狼。"
"放屁！是因為你用我燉高湯的砂鍋熬中藥！"

我們笑出眼淚，她枯瘦的手突然抓住我："你得答應我...我走后，不準找那個沖鋒衣老頭..."

我給她看手機相冊——去年偷偷拍的婚紗照，兩個老太太穿著租來的白紗，她光頭上別著毛線織的小花。攝影師說："阿姨笑一笑。"我們同時罵："叫誰阿姨呢！"

"這世上最硬的契約，不是結婚證上那個章，是十年間攢下的三百二十六張買菜小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