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香情話

王嘉飛

小時候，外公那句“櫻桃好吃樹難栽，花鼓好打口難開”的諺語，令我牢牢地記在心上。起初并不明白這兩句俗語的內涵，只覺得它朗朗上口、押韻動聽。隨著年齡漸長，才悟出其中的道理——櫻桃美味卻需辛苦栽種，花鼓藝人要學諸多才藝才能說好書，這都揭示了美好事物背后的艱辛。作為中國端午節日載體的粽子，又何嘗沒有它背后的故事呢？

洛寧人自古注重禮儀與節日。因屈原投河的地方為汨羅江，為紀念這位正直的三閭大夫，管包粽子的長糯米叫江米或羅米。節氣清明過后，竹筍萌芽破土，人們便開始為節日做準備。靠山吃山，靠水吃筍，洛寧是竹鄉，洛河兩岸的村莊幾乎都是竹蔭遍地。竹子全身是寶，竹筍是美味佳肴，更是上等的節日時令菜。

洛寧竹筍源源不斷作為禮物，成袋成包地捎往外地。筍葉是千家萬戶包粽子的必備品：頭茬筍葉又稱根葉，短而硬；二茬筍葉長沙沙、寬棱棱，是包粽子的上品。新鮮的筍葉還掛著晶瑩剔透的露珠，散發著淡淡的竹香。竹筍、筍葉是看園人的主要收入來源，每年出筍時都需悉心看護。城里人則要到市場買新鮮筍葉回家曬干，閑時選晴天泡好筍葉，用桶或盆將其抻開攤平，卷成筒狀捆好晾干備用，洛寧人將此稱為“出筍葉殼嘍”。出筍葉通常需兩人配合完成，這是包粽子的第一道工序。

量江米、黍谷米是包粽子的第二道環節。洛寧人粗中有細，說話委婉，買東西不直接說“買”，仍用老話——“糶”是賣，“量”是買，只是昔日的糧食市場已不復存在，如今城鄉大大小小的量販里都有優質的江米、黍谷米可供選購。

棗更是包粽子必不可少的一樣，取“早”的諧音，寓意甜蜜。以前洛寧人偏愛靈寶大棗(又稱大靈棗)，圓如珠寶，大如雞蛋。如今漸漸有了山西棗、陜北棗、河北金絲棗、新疆紅棗等，品種繁多，老靈寶大棗卻不多見了。米、棗備好，只待端午。不論麥收在端午前的“閑端午”，還是與端午交叉的“忙端午”，人們都如臘月過后迎新年般虔誠地靜待端午到來。

農歷五月初四早上，吃完早飯便找好盆，將江米、黍谷米淘凈泡上，再泡上些大棗、紅小豆、蕓豆。以前還要去山坡上砍兩顆棗刺、掰一些棗刺針，或買盒大頭針來別粽子。吃罷午飯，下午兩點左右開始包粽子，大大小小的盆里盛著米、棗、豆，粽葉，如布陣般依次擺好，幾位當家主婦將泡好的粽葉疊成漏斗狀，填入米、豆、棗，再用棗刺針、大頭針或粽葉劈成的條將粽子捆扎好，完成了第二道工序。

黃昏日落時分，包好的粽子入鍋，加水淹沒，用篦子覆蓋，上面壓兩個洗凈的石頭，蓋上鍋蓋，點起柴火。火塘里的火苗送出了炊煙，裊裊的升騰在空中，仿佛在祈告：屈大夫，我們世世代代在用真誠的行動懷念您，祭奠您，愿您保佑大中華海清何晏，國泰民安。旺旺的火焰映在添火人的臉上，火苗煮出了粽香，汗水澆灌出了幸福。通常初四晚上不撈粽子，泡一晚的粽子吃起來更軟糯。

初五清晨，伴著艾草的香味，將煮了一夜的粽子撈出，放在竹篩或竹籃里，江米粽、黍米粽都有明顯標記。鍋里煮粽子的水尚有余熱，連水都散發著端午的粽香。

洛寧人辛苦包好的粽子，并非自己先享用，而是先送給幫助過自己的人：東家老兩口年紀大、孩子不在家，沒包粽子；西家收麥忙、孩子多，沒包粽子；張三平常幫忙修理物件不收錢；再給長輩送幾個，配幾根油條。滿滿一鍋粽子漸漸少去，主人內心并非失落，而是欣慰——總算有回報和幫助他人的機會了！這是一種多么善良的樸素情感。

都安排妥當、送完粽子，再無牽掛。坐在竹凳上，剝開兩個粽子，撒上白糖拌勻，品嘗一下甜蜜生活，感受一年一度的端午，心中滿是人間煙火的溫情。

王嘉飛，王范人，祖籍城郊王協村。黃埔抗戰老兵后裔，河南省黃埔軍校同學會會員。洛寧縣衛健委職工，愛好文學書法，曾有作品在《新洛寧》《縣域經濟》《書城》《牡丹》等雜志上發表。

來源：最愛洛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