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愛情，像隔夜的粥——回鍋太多次，味道就變了。

1

鄭斌第八次求婚那天，我正在廚房燉一鍋排骨湯。

"小雨，我們結婚吧。"他舉著戒指站在油煙機下面，抽油煙機的轟鳴聲把他的聲音蓋掉一半。我假裝沒聽清，把火調小："啊？你說什么？"

他無奈地笑，把戒指盒放在料理臺上："我說——"

"等等！湯要糊了！"我猛地轉身去攪鍋，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戒指盒。

鄭斌彎腰去撿，后腦勺對著我。我盯著他頭頂新冒出來的白發，突然鼻子一酸。

八年了，這個傻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2

"又沒成？"閨蜜阿珍在電話那頭尖叫，"林小雨你作什么妖呢？這么好的男人你不要，等著回收站見啊？"

我躺在沙發上敷面膜："你懂什么，這叫戰略延遲。"

"延遲你個頭！"阿珍恨鐵不成鋼，"上周同學聚會看見王麗了嗎？人家二婚都離了，你現在連頭婚都沒著落！"

面膜紙"啪"地裂開一道縫。

阿珍還在叨叨："你知道現在婚戀市場對35+女性多殘酷嗎？你當自己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我直接按了掛斷。

手機屏保是去年旅游時拍的，鄭斌背著我的包，在三十多度的太陽下給我買冰淇淋。他總這樣，把我當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寵。

可有些事，寵也沒用。

3

上個月體檢報告出來時，我在醫院走廊坐了整整一小時。

"卵巢儲備功能下降。"醫生推了推眼鏡，"自然受孕幾率...不太樂觀。"

診室空調太冷，我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能治嗎？"

"可以嘗試試管，不過..."醫生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我的年齡欄。

我懂。38歲，在生殖科已經算"高齡"。

回家路上經過菜市場，鄭斌發微信問晚上想吃什么。我盯著賣活魚的攤位，老板正把一條掙扎的鯽魚摔暈。

"隨便。"我回復。

4

鄭斌爸媽上周突然造訪。

他媽拉著我的手說："小雨啊，阿姨托人從老家帶了土雞蛋，最養身子。"說著就往我包里塞了個紅包。

我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阿姨這..."

"收著收著。"她笑得眼角堆起皺紋，"你們早點把事辦了，趁我還能幫忙帶..."

鄭斌突然沖過來打斷："媽！排骨買回來了！"

那晚我失眠到三點，聽見鄭斌在陽臺偷偷打電話："爸，你們別給她壓力..."

5

轉折發生在某個加班的深夜。

我趕完方案已經凌晨一點，發現鄭斌的車還停在公司樓下。他歪在駕駛座睡著了，手機屏幕亮著——是個育兒論壇的頁面。

"兒童房裝修注意事項"的標題格外刺眼。

我輕輕關上車門，走到便利店買了罐啤酒。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時，突然想起上個月阿珍說的話："你要真為他好，就放人家一條生路。"

易拉罐"哐當"砸進垃圾桶。

6

"我們分手吧。"

第二天早餐時，我平靜地吐出這句話。鄭斌的筷子停在半空："什么？"

"你值得更好的。"我把煎糊的雞蛋翻了個面，"能給你生孩子的..."

"林小雨！"他"啪"地摔了筷子，"你當我是什么人？"

我抬頭看他發紅的眼眶，突然笑了："你看，連吵架都這么文明，換別人早掀桌了。"

7

冷戰第三天，阿珍殺到我家。

"作！繼續作！"她甩給我一疊文件，"我表姐在福利院工作，領養條件我都問清楚了。"

我愣住："你..."

"別感動，主要看不下去你天天要死要活的。"阿珍翻個白眼，"現在兩條路：要么去跟鄭斌和好，要么..."

門鈴突然響了。

鄭斌站在門外，手里拎著菜："那個...冰箱該補貨了。"他身后還跟著個戴眼鏡的中年女性，"這是李姐，市福利院的..."

阿珍沖我眨眨眼："看來有人比我先想到。"

8

現在我們的結婚照掛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照片旁邊是領養申請回執，進度欄顯示"審核中"。鄭斌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親照片，說是提前練習當爸爸。

上周他媽媽來看我們，帶來一箱子親手織的嬰兒毛衣。老太太拉著我的手說："小雨啊，等孩子來了，這件藍色的、粉色的都能穿..."

我轉頭看鄭斌，他正偷偷把育兒書塞到沙發墊下面。陽光透過窗簾照在他臉上，那些細紋里都盛著笑意。

原來幸福從來不止一種模樣。

婚姻就像那鍋熬過頭的湯——火候過了，味道反而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