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辛集市的虎頭山下,有一個名為肖家莊的地方。莊上住著一位大財主,名叫肖連亮。平日里,他逢人便是一副笑臉,對人看似熱情萬分,可實際上,他內心的丑惡簡直難以言表。
這一年,肖連亮放出話來要雇一個短工,開出的條件聽起來極為誘人:一天三塊錢的工錢,還管一日三餐 。有人心存疑慮,忍不住問道:“掌柜的,一天給三塊錢,那得干什么樣的活兒呀?”肖連亮滿臉堆笑地回應道:“活兒不會累著你們,干到太陽落山就算一天,工錢當場結算,絕不賒欠 。”然而,他越是把話說得漂亮,人們心里越覺得不踏實,始終沒人敢貪圖這個看似不錯的便宜。
有一天,肖連亮來到一個小村子。在村頭,他看到一間破敗的草房,里面住著一對母子 。這家的兒子看到有雇短工的人來了,趕忙上前詢問:“掌柜的,您這兒是要做什么活呢?工錢給多少呀?”肖連亮上下打量眼前的小伙子,只見這年輕人二十歲左右的模樣,長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心里十分滿意,便笑道:“具體做什么活,到我家再說。反正不管干不干活,一天都會按時發三塊錢,還保證讓你頓頓吃飽飯。”小伙子一聽,大喜過望:“呀喝! 行嘍。”二話沒說,他辭別了母親,跟著肖連亮去上工了。
小伙子來到肖家后,每天都被好酒好肉款待著。吃飽喝足后,他便問肖連亮:“掌柜的,您安排我干什么活呀?”肖連亮卻總是回應:“沒啥活,歇著就行。”小伙子心想,也許是因為自己剛到,老板先讓自己休息一天吧。
到了第二天,吃過早飯,小伙子又一次詢問:“掌柜的,今天該干活了吧?”肖連亮依舊是那句話:“歇著,沒活。”就這樣,一連三天都是如此,小伙子每餐都有酒有肉,吃飽喝足后就無所事事。每天晚上,當他回到屋里準備睡覺時,三塊錢的工錢已經整整齊齊地放在了他的鋪蓋卷上 。小伙子心中實在過意不去,總是主動找肖連亮要求干活,可得到的永遠是那句“沒活,歇著”。在這種好吃好喝又不用干活的日子里,不到三個月,小伙子就養得白白胖胖。
這天晚上,剛吃過晚飯,肖連亮叫住小伙子說:“老弟,你不是天天嚷著要活干嗎?今天晚上有點活兒,咱倆一塊去干。”小伙子一聽,趕忙問道:“要干什么活呀?需要帶什么工具嗎?”肖連亮回答:“別的工具不用帶,拿條麻繩就夠了。” 小伙子連忙回屋拿上麻繩,跟著肖連亮出了村子。
此時,月亮皎潔明亮,四周一片寂靜。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朝著虎頭山腳下走去。小伙子滿心疑惑,忍不住問:“掌柜的,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呀?”肖連亮一邊往山上走,一邊不耐煩地回答:“別多問,跟著我走就行,讓你干啥就干啥。”小伙子不敢再多嘴,只能默默地跟著肖連亮往山上攀爬。
山路越走越狹窄,坡度也越來越陡峭。到后來,連路都沒有了,漫山遍野都是半人多高的荒草 。兩人走一會兒、爬一會兒,費盡周折才終于爬到山頂,來到一棵大樹底下 。肖連亮圍著大樹轉了一圈,然后對小伙子說:“爬樹上去。”小伙子心里越發覺得奇怪,剛想開口詢問,只見肖連亮擺擺手,壓低聲音說道:“別說話,聽我指揮。”小伙子只好乖乖爬上樹去。
肖連亮也跟著爬上了樹 。兩人在樹杈上剛坐穩,肖連亮又說:“把手背到后面去。”小伙子心里暗自琢磨,掌柜的今晚這是要搞什么名堂?雖然滿心疑惑,但還是依言將雙手背到了身后 。突然,肖連亮像鉗子一般牢牢地攥住小伙子的兩只手,緊接著,他從腰間抽出一條麻繩,迅速地把小伙子的雙手緊緊捆綁起來,另一頭則系在了大樹杈上。小伙子剛要張嘴喊叫,肖連亮猛地一腳蹬過去,只聽“呼”的一聲,小伙子的身子便懸空吊在了兩丈多高的樹上 。
小伙子頓時感覺兩只胳膊像是要折斷了一般,眼前金星直冒,內心又驚又怕 。還沒等他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就聽到肖連亮在樹下說道:“小伙子,我這幾個月天天好酒好肉伺候你,一天三塊錢工錢,就為了今晚這點事兒。你先在這兒待一會兒,等會兒我再來把你放下來。”說完,轉身就朝著山下走去。
小伙子雙臂倒懸在大樹上,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他心里越發慌亂,全身早已被汗水濕透 。實在忍受不住這種痛苦和恐懼,可又不見肖連亮的蹤影,他便大聲呼喊起來:“掌柜的————,快把我放下來吧————。” 然而,這喊聲并沒有把肖連亮喊回來,卻引來了虎頭山上的獸中之王 。剎那間,一陣狂風平地而起,裹挾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兒,伴隨著一聲震撼山谷的吼叫,月光下,一只如牛犢般大小的吊睛白額猛虎向小伙子撲了過來 。
這只山中的猛虎,似乎已經餓了很長時間,看到樹上吊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大活人,立刻張開血盆大口,“嗷”的一聲朝著半空撲去 。小伙子嚇得魂飛魄散,見老虎撲來,慌亂中趕緊縮身躲避,一只鞋子瞬間掉進了虎口 。老虎這一撲沒有成功,向后退了幾步,緊接著又是奮力一躍,再次向上撲去 。此時的小伙子哪還顧得上雙臂的劇痛,見老虎又撲過來,兩條腿拼命往上縮 。這一次,虎嘴離他的雙腳只差半尺的距離,終究還是沒有叼住 。老虎兩次兇狠地撲擊都沒有得手,急得它嗷嗷狂叫,尾巴用力一卷,掃倒了一大片荒草 。隨后,它圍著大樹轉了一圈,在一個小土堆上停了下來 。小伙子看到這一幕,心徹底涼了,心想這土堆比地面高出一尺多,老虎借著土堆的高度再次撲上來,自己肯定在劫難逃了。
就在老虎蹲在土堆上,稍作喘息后,前爪一按,后腿用力一蹬,正要再次撲向小伙子時,突然它的后腿一軟,只聽“咔嚓,轟隆隆”一陣巨響,老虎掉進了一個兩丈多深的大坑里,并且被坑底預先布置好的大網死死困住 。
小伙子原本已經閉目等死,聽到響聲后,忍不住睜眼向下看去,發現老虎不見了,原本的小土堆變成了一個黑乎乎的大坑,從坑底傳來老虎掙扎的吼叫聲 。
就在這時,肖連亮突然從山石后面的荒草叢中鉆了出來,嘴里還念叨著:“嘿嘿,‘虎引子’,我就知道沒白養你。”
原來,大財主肖連亮雖然家財萬貫,但總覺得自己在官府面前腰桿子不硬,一直挖空心思地想要巴結官府,給自己找個靠山 。半年前,他打聽到新上任的縣太爺年底正好六十大壽,便盤算著送上一份厚禮 。思來想去,他把主意打到了虎頭山上的大老虎身上 。肖連亮心想,如果能在壽宴上給縣太爺獻上一張完整的大虎皮,那肯定能讓縣太爺對自己另眼相看,從而得到靠山!可再仔細考慮,要抓住這只大老虎談何容易,尤其是不能用槍、用刀傷到虎皮 。經過無數個日夜的琢磨,他終于想出了這個用大活人當“虎引子”、設陷阱捕捉老虎的毒計 。
肖連亮興奮地跑到大樹下,只顧著盯著陷坑中被網兜住的老虎,完全把小伙子給忘在了腦后 。聽到小伙子不停的喊叫聲,他這才不緊不慢地爬上樹,把小伙子解了下來 。
小伙子剛一站穩,便憤怒地指責肖連亮:“拿人當‘虎引子’這種缺德事兒,就算一天給三百塊錢我也不干!虧你能想出這么喪心病狂的鬼點子!”小伙子氣得滿臉通紅,連聲叫著肖連亮的名字:“肖連亮,肖連亮,你簡直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笑臉狼’!”
罵完之后,小伙子扭頭便往山下走去,回到肖家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鋪蓋,決然踏上回家的路。一路上,他滿心都是悲憤與后怕。想想這段日子,自己還以為遇到了個好雇主,卻沒想到掉進了這么個險惡的陰謀之中。
回到家中,見到擔憂的母親,小伙子忍不住淚如雨下,將這段可怕的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母親。母親聽后,又心疼又氣憤,直罵肖連亮黑心。母子倆知道,肖連亮財大勢大,他們無力抗爭,但這件事讓他們記住了人心的險惡。
而肖連亮這邊,雖然成功抓住了老虎,但因為小伙子回家后,將這件事在四里八鄉傳開了,大家都知道了他用活人當“虎引子”的丑惡行徑 。村民們對他議論紛紛,都對他這等殘忍且喪盡天良的行為表示憤慨和唾棄。
原本那些看在他錢財面子上對他客氣三分的人,如今見了他也都躲得遠遠的,眼神中滿是厭惡。一些與他有生意往來的人,聽聞此事后,也對他的人品產生了質疑,紛紛減少了與他的合作。 即便肖連亮最終給縣太爺送上了虎皮,可縣太爺在聽到民間關于他用活人做“虎引子”的傳聞后,也對他十分反感,不僅沒有如他所愿給予額外關照,甚至逐漸疏遠 了他。
慢慢地,肖連亮在當地的名聲變得臭不可聞,生意也越來越慘淡,從前看似風光無限的財主生活,也在這場鬧劇之后,漸漸走向了下坡路,而“虎引子”這個飽含著丑惡與悲憫的故事,卻在辛集市的每一個角落流傳了很久很久,時刻警醒著世人切莫被利益蒙蔽了良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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