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陳佩斯11年的春晚之路,在1998年演完《王爺與郵差》后戛然而止。
陳佩斯決心退出春晚的原因,比大家想象中要殘酷。
用《滄海一聲笑》里的一句歌詞來概括的話,那就是:
“我命硬,學不來彎腰。”
早在1988年,《狗娃與黑妞》時,陳佩斯和央視就發生了第一次沖突。
當初陳佩斯要求小品用單機拍攝,用蒙太奇的手法,這樣更能表達出節目效果。可當時工作人員說不行,就要他按照他們的規矩演。
而到了《警察與小偷》時,陳佩斯提出了同樣的拍攝要求,可這再次遭到了春晚導演的拒絕,甚至還把小品前一段非常精彩、重要的過場戲給剪了。
“無論你說多少遍,那樣拍那樣演更好,可就是不行。經他們一弄,我們的創作至少縮水50%。一年一年的,這時我們提出的意見總是遭到春晚的拒絕,所以矛盾就變成針鋒相對了。”
最終,在1998年再次遭到導演組拒絕時,他和朱時茂商量,自此退出了春晚的舞臺。
原本只是簡單的退出,可到了第二年,就變成了決裂。
1999年,央視下屬的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擅自出版了他們《吃面條》《警察與小偷》等8個作品的VCD光盤。
在央視人的眼中,出版你的作品,那是看得起你。
也因為央視當時的地位,很多一起被侵權的藝人也都選擇了沉默。
可陳佩斯說:“他們可以隨便的對我說No,那我也要對他們說一次No。”
一紙訴狀,把他們告上了法庭。要求賠禮道歉,賠償損失。
幸好,法律沒有讓他們失望,央視輸了。
登報道歉,賠償了333293元。
但是,央視的名聲被兩個喜劇演員毀掉了,又怎么能善罷甘休?
接下來央視開始封殺陳佩斯,而各大演出公司和地方臺也紛紛響應。
自那之后,陳佩斯再也沒接到一份演出邀約。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同時期,陳佩斯的影視公司也關閉了。
“當時偷瞞漏報票房的情況非常嚴重,我們當年派出5個組到河北去監票,有的地方演7場卻只報3場,有的地方100%到80%的上座率,但上報卻只報40%上座率,非常混亂。”
每部電影盈利的,只剛好夠下一部開機。如此算下來,拍一部虧一部,還要為此去負債。
到處都是“灰色地帶”,四處都是“潛規則”,周圍充滿著打壓。
終于,迫于無奈的他只能選擇關閉公司。
那時,正逢陳佩斯的女兒小學一年級下學期繳費,280塊錢,但陳佩斯掏遍口袋,身上只有147塊錢,只能灰溜溜地背著女兒回家去找王燕玲拿錢。
從一個人撐起一個公司到連女兒的學費都掏不出,這種高臺跳水的失落感讓他黯然淚下。
02
陳佩斯承認自己那陣子是徹底絕望了。
王燕玲安慰丈夫:“天無絕人之路。你和我都有一雙勤勞的手,一顆聰明的腦袋,還能餓死不成?”
1999年“五一”期間,王燕玲拉著丈夫到郊外散心。在她的引導下,車開進了北京延慶縣井莊鎮西三叉村。下車后,王燕玲沉吟片刻,從包里拿出一份承包合同:
“一直沒有告訴你,早在去年,我就用多年積攢的70余萬私房錢承包了1萬畝荒山。居安思危,就是為今天留一條退路。”陳佩斯愣住了。
陳佩斯站在寂靜無人的山頭上,忍不住淚流滿面。
王燕玲等他哭夠了又接著說:“從明天起,和我一起上山,扛著鋤頭到這里當山民。”
就這樣,本以為一無所有的陳佩斯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線希望。
兩口子把女兒交給爺爺奶奶照顧,成了一對農民夫妻。
兩人在山上建了兩間木頭房子,一間是廚房一間是臥室。
臥室旁邊的地上挖了個大坑,里面埋上一口大水缸,外面再用蘆葦條一圍,就是個露天廁所了。
廚房里沒有煤氣,也沒有煤,漫山遍野的枯枝敗葉是唯一的燃料。為了節約燃料,他們早已沒有了幾菜一湯的飲食習慣,每天吃的是獨創的“菜飯”——肉、菜、油鹽醬醋,加上米混在一鍋煮熟。每天早上煮一鍋,中午晚上要吃的時候熱一下,就是一天的伙食。
隨著招來的工人陸續上山,墾荒工作就此開始。除雜草、搬石頭、挖樹坑,陳佩斯和王燕玲租貨車運來買好的側柏、蘋果和石榴等樹苗,趕季節爭分奪秒地種下。
陳佩斯夫妻倆的衣著打扮盡量“本土化”,他們向山民隱瞞了真實身份,只說自己是天津城里的一對下崗職工。
轉眼間兩年過去了,小樹長高了一大截,昔日光禿禿的荒山也變成了萬畝綠色的林海。
此時的陳佩斯和王燕玲再也看不出是城里人了。陳佩斯招牌式的光頭也不復存在了,長出了寸許的頭發,乍看上去,就是一個標準的農民。
兩年的付出有了回報,速成的經濟型樹種變成了搶手的木料,果樹也開始掛果,收購的貨車開到了山腳,陳佩斯夫婦換得的利潤是——30萬元。
危機得到緩解后,陳佩斯又不安分起來,他始終覺得自己是個演員。
了解他的妻子王燕玲把30萬存款和以前買荒山剩下的5萬塊錢一起給了陳佩斯作為重開影視制作公司的首筆資金。
而她會繼續守在山上,保證每年的穩定收益,給這個家一個穩定的大后方。
03
影視制作公司重新掛牌,陳佩斯最后決定跳開電視渠道,在舞臺渠道另辟蹊徑——做話劇。
話劇是冷門,吸引不到投資是最大的問題。
于是,陳佩斯從王燕玲給的35萬元中拿出了34萬,幾乎全部投進了話劇《托兒》。
這絕對是孤注一擲的一錘子買賣,一旦砸了,就血本無歸。
天道酬勤,《托兒》在長安大戲院的首場上座率就高達95%,當《托兒》的第30場演出結束后,就已經收回了全部投資。
因為有了《托兒》的豐厚利潤作為資金,隨后推出的《親戚朋友好算賬》和《陽臺》等也都獲得了空前的成功。
支付完所有的開支和薪酬后,陳佩斯的賬戶又奇跡般地從當初的35萬元,變成了2000萬。
如今事業有了起色,但是,陳佩斯最大的樂趣,卻仍是——上山種樹!
04
多年后,在接受采訪時,陳佩斯也談及了當年。我們從他的訪談中,或許可以看出他堅持了幾十年的價值觀。
1、“不畏強權”的價值觀。
楊瀾問陳佩斯:“你向一個龐然大物提出挑戰,你肯定想過后果的吧?”
陳佩斯答道:“我肯定想過后果,我可以接受巨大的經濟損失,但我不能接受他們對我的漠視。”
陳佩斯還說:“我從不得罪人,我見人都很客氣,但是我就是跟那些仗勢欺人的人過不去,我這人就有這毛病。”
而被問到自己辦的話劇團演出給不給一些人物送票時,陳佩斯答道:“我賣票,賣一張就是一張的錢,你想看我的戲就買票,別跟我說你什么官什么爵位,跟我沒關系,想看戲就掏錢。”
不討好,不迎合,不盲目,不從眾,自信而勇敢地活著,這種人,誰能將他打敗?誰敢不尊重他?
2、“講真話,說實話”的價值觀。
做客鳳凰娛樂,陳佩斯更是直言不諱:“一些地方跟本不是創作的氛圍,那里很多部門都在相互掣肘,特別討厭。而且很多在那里工作的人都是以老大自居,都覺得自己是爺,誰都惹不起。”
“我必須要與強權抗爭,不能讓后人嘲笑我們。”
說實話,敢在一些正規媒體面前如此評價一些權威機構的,陳佩斯或許是我們見過的第一人。
3、“淡泊名利”的品質。
2015年,陳佩斯做客楊瀾訪談錄。主持人楊瀾問陳佩斯:“其實你一個人的出場費比你帶的那個話劇班子的出場費還高,你怎么算這筆賬呢?”
陳佩斯聽到這個問題后,立刻笑著反問楊瀾:“掙那么多錢干嘛呢?”
楊瀾說:“可以買房啊。”
陳佩斯又反問:“買完房之后干嘛呢?”
楊瀾又回答:“買車啊。”
陳佩斯又反問:“買完車之后又干嘛呢?”
楊瀾愣住了。
在陳佩斯那里,能夠踏踏實實搞話劇和研究喜劇,才是他衡量自身價值的標準。
4、“能吃苦、肯干臟活累活”的品質。
在接受楊瀾專訪時,陳佩斯表示,自己當初演出時很多時候條件特別艱苦,演出的地方滿地都是屎尿,很多時候都是自己打掃,打掃完了就演出。
能吃苦,肯干臟活累活,這就是陳佩斯滿身傲骨的資本。
因為一個能吃苦的人,到哪里都餓不死。所以他完全有資格決定自己不逢迎、不奉承、不諂媚任何人。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一個肯吃苦的人,一個具備能在低谷中干臟活累活的品質的人,這種人是打不倒的。
5、智慧、清醒、通透。
2018年,陳佩斯接受騰訊娛樂采訪。當被問到是否會出自傳時,陳佩斯答道:“我不適合出自傳,我的生活太平淡,所以出自傳不會有什么人看,作為藝人,觀眾還是要通過作品評價自己,作為一個藝人,看我的作品遠比看我的自傳美妙。”
一個人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清醒的知道自己是誰,能干什么,這其實才是一個人對自己最大的負責,而正是這種人,最終才能不會被潮流裹挾,最終才能為自己保留尊嚴。
“這個世界應該是一個有規矩的世界,這樣對我們每一個人都能生活的更好。如果都這么沒規矩,不是不可以,我也能湊活,但是不能永遠這樣。我們在這么爛的社會里已經生活了幾十年了,還要再把余生都這么爛下去嗎?”
正是這些堅定的價值觀,鑄就了陳佩斯強大的內心,讓他有勇氣也有魄力活出獨一無二的自己。
從熱愛支持陳佩斯的人來看,陳佩斯最終勝利了!
陳佩斯的勝利,最終也是他骨子里堅守的價值觀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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