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綿陽倡議4.5天工作制這事過去幾天了,大家普遍的反饋是,都知道這事兒不現實,至少十年內沒法實現,卻又忍不住抱有期待,看似很矛盾,實際上一點也不。
為啥都覺得不現實,還不是因為雙休這玩意都倡導了快30年,至今還懸而未決。就像一個母胎單身三十多年的小伙,大伙勸他早點當爹好延續血脈,中間是不是差了點啥?女孩的手他都沒摸過,靠啥當爹?
4.5天工作制不就是這個邏輯嗎,除了體制內,全國至少80%以上打工人還在期盼雙休的時候,倡導2.5天周末,步子邁得太大,也不怪大家覺得扯蛋。
很多人不解,為啥30年前的雙休和如今的2.5天周末,都只是倡導,為啥就不能成為‘強制’規定。
原因就是那些老生常談的問題,無外乎就是休假多會增加企業成本,降低企業競爭力,進而導致大量勞動密集型企業倒閉,引發失業潮,然后社會不安定因素增加、地方政府稅收減少,財政吃緊,最后影響民生之類的。
這些影響當然是可怕的,但現如今這個大環境、經濟形勢,國際局勢,大伙能明顯感覺得出來,原來那一套維持增長的辦法不管用了,甚至已經形成了一種‘反向循環’。
企業經營變得困難,首先想到的就是降本,降本就得降工資、減人工。可沒錢、失業的老百姓更不敢亂花錢,不花錢不消費那企業生產出來的產品就賣不出去,賣不出去就掙不到錢,更開不出工資。為了死扛,企業只能繼續降本,扛不住的就只能領盒飯退場。
很多人把造成這種‘反向循環’的原因,歸結在企業和老板身上,說都怪他們太貪婪,賺的太狠,不肯把錢分為工人。這么說符合階級對立,所以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但是,還有一層非常重要的因素,被忽視了。
這兩天恰好看了一份北大經濟學院的報告,說改革開放以來,咱們這邊勞動者收入占GDP的比重一直在下降,如今已經降到了不能再低的程度。美國勞動者工資占GDP比重是58%,英國是56%,小日子是53%,而咱們只有20%。
報告還特別提到了工資和企業運營成本,說發達國家工資占企業運營成本的比例一般是50%左右,而咱們這邊目前只有可憐的10%。
對于這幾個宏觀數字,我起初有些不太相信,直到找到了中國日報之前的一篇報道,才算是間接佐證了這組數字的可靠性。
那篇報道說,咱們國家居民勞動報酬占GDP的比重在1983年時達到峰值56.5%,之后就一直呈現‘穩定’下降的態勢。2005時下降到了36.7%,降了整整20個點,相反的同時期資本報酬占GDP的比重穩步‘上升’了20個點,這一升一降似乎印證了資本家的貪婪。
所以,這些年咱們感覺到的貧富差距變大,并不是幻覺。可是資本家賺的越來越多,一方面是貪婪的本質,另一方面,也怪咱老百姓不爭氣。
馬克思《資本論》里那段利潤超過50%、100%,資本家會如何如何的描述,的確是現實。咱們也都認可資本家貪婪不可改變這個事實,所以許多人才會認為雙休這玩意,想要真正實現光靠倡導、建議是無效的。只有‘強制執行’,并且設立資本家‘得不償失’的懲罰手段,才是實現雙休的唯一可能。
理論上的確只有這么干雙休才能落實,但‘強制’的難點并不只是在企業端(這里不談體制內企業)。
首先,很多勞動密集型、生產型企業,其實是不具備雙休條件的。比如一些實施兩班倒、三班倒的工廠,一方面不可能按照朝九晚五的模式來搞,另一方面真要這么搞,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就是工人。
我一堂姐在浙江那邊開著家小服裝廠,工人工資是底薪加上‘計件’。廠子正常上班時間是早8點到下午5點。財務、設計這些崗位是按時上下班,但車間里的女工,通常早上7點不到就已經坐在縫紉機前了,一直會干到晚上10點左右。
周末辦公室人員休息,可女工人很少有休息的,還是按照平常的時間上班干活。沒人逼她們,可是勸他們不要干這么猛,她們反倒會不樂意的。
她們的工資,就是時間堆出來的。一個小小的服裝廠都是這樣,更別說那些設備一停就是幾十上百萬損失的生產型企業,以及倒班制的工廠。
時間就是工資,這是刻在工人們腦子里的計算方式。他們知道只有在更長的時間內,干出更多的‘活’,才能拿到更高的工資。
這里不得不感嘆一句,發明‘計件’工資的人,真特么是個天才。
這些類型的工廠,雙休是不可能的,從企業到工人,沒人想雙休。加入今天你家工廠強制工人休息,用不了幾天他們就會跑到那些能讓他們天天干活的廠子里去。
這就是一種‘囚徒困境’,哪家企業讓員工休息,哪家先完蛋。
這里提一嘴外貿,咱們被譽為‘世界工廠’,但是出口的更多產品都是低附加值,靠人口紅利生產的沒啥科技含量的產品,利潤很低并且很多都是靠壓榨工人才能不賠錢,其實并不值得驕傲。
你可以想想曾經或是現在,你購買過的進口產品,它們的附加值或利潤大概有多少,像是早些年的索尼錄音機,耐克鞋,82年的拉菲,日本的電飯煲,為啥人家當年賣的那么貴,咱們現在出口的產品卻賣不上價呢?
說一個扎心的事實,不是咱們賣不上價,是咱們產能太大,國內企業之間為了搶單,在沒有啥技術優勢的情況下,只能互相壓價,壓到最后生產上實在壓不動了,就只能壓工人了。
工人不爽也不敢撂挑子,因為你不干有的是人來干。
其次是那種坐辦公室,做朝九晚五類型工作的人,對雙休的渴望99%都來自這個群體。占理兒(作者)也是這個群體一員,如今在河南某四線小城干著單休的工作,對雙休當然是非常饑渴的。為啥,眾所周知單休等于沒休,休息那一天干家務、陪孩子、瑣事一堆,還想踢個球,折騰一天比上班還累。
咱們這個人群普遍特點是:工資基本固定,每月變化不大,穩定的可怕。但工作上各種爛糟事兒一堆,一人多職、免費加班、加量不加價是常態。網上各種吐槽也基本都是咱們這個群體居多。
因為有點文化、有點見識、對公平公正比較敏感,也對生活有更多期待,既想少干活多發錢,還想要詩和遠方田野,尤其是不想被剝削,但又逃不脫被壓榨的命。這不能全怪咱,因為很多是‘先進思想’和消費主義,共同作用給咱們不斷‘洗腦’造成的思維認知沖突所致。
咱們幾乎想要雙休,可多數人工作的可替代性很高,你可以因為某個單位不提供雙休而拒絕加入,但總會有人在各種壓力之下選擇妥協。同樣的,‘你不干有的是人干’,是咱們這群體沒辦法倒逼企業雙休,漲工資的根本原因。
我們總說想讓企業或老板改變思維,重視勞動者權益很難;可更難的是,讓所有勞動者統一戰線。
歐美那邊公會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大意是:如果公會發起抗議為大家爭取權益,如果有人此時為了個人利益而背刺公會,他會受到行業的排斥和所有人的口誅筆伐。這一點其實非常值得咱們學習,但是幾乎沒可能實現,即便有公會都不行,畢竟勾心斗角、偷奸耍滑咱們是祖宗。
所以大伙看出來了吧,雙休這事在咱們這邊,靠市場、社會、倡議,良性競爭,根本沒有可能實現,從制度上強制‘規定’才是唯一途徑。
為啥綿陽要再次倡議試點4.5天工作制呢?之前也有幾個城市嘗試過都失敗了,為啥在雙休都沒譜的情況下,反復嘗試更離譜的工作制呢?
我認為,這就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做出的嘗試、試探性改變。咱們知道一個常識,當一些事情運行順暢,沒啥矛盾出現的時候,最應該干嘛?維護現狀!
可是當一些事情大伙都明顯看出問題了,并且越來越嚴重,矛盾也愈發突出的時候,不用想肯定就改變,不然就得等死。
現在,差不多就是到了不得不改變的時候。具體為啥就不詳細展開說了,國際局勢動蕩、西方圍堵出口受阻,房產崩盤造成的內需不振、產能過剩,內卷造成的貧富差距加大、就業困難、失業嚴重、結婚生育率腰斬等等。
問題很多,也都是息息相關,解決起來一方面非常困難,另一方面外部也沒啥能讓咱借鑒的成功經驗。西方過往那套借新還舊的解決方法啥效果,看看美帝就知道了。
所以,咱看到了近些年不斷降息、促進產業升級、教育雙休、大力發展旅游等一系列措施和政策上的改變。說明高層早就看到了問題,也實實在在的在想辦法解決,但是這種周期性的經濟衰退現象,咱們是第一次遇到,沒有好辦法的情況下,只能不斷嘗試。
我還有種感覺,這可能就是一招變異的‘望梅止渴’。雙休是勞動者的期待,也是一種促進消費的間接手段,雖然有風險,可不改變明顯沒啥好處。畢竟咱們撅著屁股卷了這么多年,‘超速’太久,整個社會都疲倦得不行,是時候放慢速度讓大家歇歇了。
但是直接上來說所有企業必須強制雙休,是不是有點突然了,企業恐怕難以接受。就像你去買雞蛋,攤販說三塊五一斤,你還價說三毛賣不賣,得到的大概率是一句‘滾’。
現在先倡議試點4.5天工作制,在社會上引起熱議,讓大家有所期待。更重要的是讓企業有個心理準備:國家都在提倡4.5天工作制了,我這單休是不是顯得難看了。現在招人也難,是多給點錢單休呢,還是少給點錢雙休呢?雙休似乎好一些,既省了錢還能讓員工高興。
我猜測哈,雖然只是猜測,但是雙休應該快來了,畢竟已經倡議了30多年,該停止倡議了。
這可不是什么良心發現,而是現實倒逼出來的,不得不進行的嘗試性改變。
值不值得咱高興呢?能不能解決內需不振,促進消費呢?我覺得不太行,畢竟雙休只是解決了時間上的問題,老百姓沒錢,對未來不看好,就算有再多時間也不敢消費吶。所以,高層接下來肯定還會有動作。
咱們也要做好準備,這種各方面不景氣的形勢,且還得持續個三五年,即便國家雷霆手段也不可能在短期扭轉頹勢,這是社會和經濟規律。咱們保持耐心,同時盡可能減少不必要支出,有條件的盡可能開辟第二經濟來源,最重要的是保持信心,不要喪,不要擺爛。
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咱們這邊這么有責任心,想為人民謀福利的高層了,縱然有很多不足,但它依舊是藍星上最好的‘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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