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媽那臺兄弟牌電動縫紉機還在我家陽臺上堆著，上面蓋著防塵布，布底下還壓著兩件沒拆吊牌的打折毛衣——去年雙十一貪便宜買的，到現在也沒穿。

我老公總說："這破機器還留著干啥？占地方。"

我沒吭聲。其實每個月交物業費的時候我都想扔，但一掀開那塊灰撲撲的布，看見按鍵上我媽用透明膠貼的"慢速""快速"標簽，手就縮回來了。

2.

上周三我失眠，凌晨三點爬起來擦縫紉機。擦著擦著，從線軸盒里掉出來個塑料袋，里面裝著我的小學成績單，還有張泛黃的紙條："芳芳進步獎——獎勵布料一塊（做新裙子用）"。

我坐在地板上突然就哭了。原來我媽記得我愛美，只是她表達的方式，是省下買肉的錢給我扯了塊的確良。

3.

我閨女今年高二，昨天她舉著手機沖我喊："媽！你上熱搜了！"

我嚇得鍋鏟都掉了——我這種連朋友圈都只發"轉發抽獎"的人，能上什么熱搜？

結果是她把我縫補丁的過程拍成短視頻，配了個"全網尋找補衣神仙"的標題。視頻里我戴著老花鏡，把閨女破洞牛仔褲的膝蓋處，補成了朵立體向日葵。

"這叫remake，懂不懂啊老媽！"閨女興奮得直蹦，"評論區都說要找你定制呢！"

我第一反應是慌："這多丟人啊，拿打補丁的東西賣錢..."

"丟人？"閨女翻了個白眼，"你知不知道現在年輕人就吃這套？這叫vintage復古風！"

4.

我哥視頻電話打來時，我正在給第八個客戶縫書包。他背后是4S店的維修車間，脖子上還掛著條臟毛巾。

"聽說你當網紅了？"他咧嘴笑，牙上沾著午飯的辣椒皮，"早知道我也拍修車，現在這行卷得要死..."

我看著他眼角的皺紋，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偷偷把參賽獎金塞給我買《新華字典》。那時候他剛得"技術能手"，獎狀被我媽貼在縫紉機上最顯眼的位置。

5.

第一批訂單里有個特別要求：把舊襯衫改成嬰兒服。寄來的包裹里除了衣服，還有張字條："這是我丈夫生前的襯衫，寶寶下個月出生。"

我熬了三個通宵，在袖口繡上暗紋的星星。寄出去那天，我破天荒地發了條語音："領子里我縫了平安符，是我媽教的做法。"

對方回復的哭腔讓我手直抖："謝謝您，這比買的更有意義。"

6.

我老公最近開始主動洗碗了。昨晚他盯著我直播，突然冒出一句："你說話聲音挺好聽的。"

我手一抖，針扎破了手指。這個和我過了半輩子的男人，還是第一次夸我。

7.

今天收拾屋子，發現閨女抽屜里藏著個筆記本。翻開一看，是我每條視頻的流量數據，還有她用熒光筆標的重點："這里媽媽笑得太僵""這里光線不好"...

我正抹眼淚，她在門口尖叫："媽！你偷看我 日記！"

"這叫市場調研！"我把本子拍在她懷里，學著她平時的腔調，"下次直接說，別偷偷摸摸的。"

8.

現在我的直播間常駐觀眾有327人，最活躍的是"往事如風"，總刷禮物讓我多講講老手藝。昨天連麥時，對面傳來個熟悉的聲音："芳啊，爸學會送火箭了..."

畫面里，老家那臺老座鐘突然"鐺"地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