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王者榮耀》的陪伴型AIagent“靈寶”成為社交媒體的常客，各種抖機靈、高級黑的接梗，讓玩家、主播們拍案叫絕。要知道，靈寶最早線時的表現其實不盡如人意，甚至被小紅書網友吐槽為毫無情感的“工業塑料風”，結果3.0版本開始后，風評突變，舉手投足間都顯得“很有活”。

靈寶的快速進化，只是陪伴型AI的冰山一角。不久前，GPT-4.5在一項由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認知科學系主導的研究中，:以“人格扮演”方式首次在標準圖靈測試中超越人類的表現。與此同時，各種情感陪伴大模型以實體、虛擬產品為載體，出現在人們的生活圈當中。

比另一半更懂你的Deep Seek、在游戲里和你溝通配合的“隊友”，亦或是社交平臺邂逅的網友，都有可能是AI在發揮作用。比如有網友在對話框里輸入"孩子近視了怎么辦"，DeepSeek不僅列出科學護眼方案，更捕捉到文字背后的焦慮，在結尾給出了這樣的回答："孩子的視力不是您育兒成敗的標尺，在孩子未來遼闊的人生圖景里，這只是一塊小小的拼圖。"

別小看這樣一句“雞湯總結”，它帶給用戶的情緒價值已經達到了專業心理咨詢師級別——這是典型的心理學認知行為療法，通過邏輯洞察到用戶的自責情緒，并給予對方尚未明說，但內心渴求的理解和接納。

這一應用場景的巨大市場容量，已經吸引到大廠們的注意力。字節跳動正在探索的情感大模型，正在于其情感識別與表達能力，它能夠敏銳地捕捉文本中細膩的情感脈絡，無論是喜悅、悲傷、憤怒，還是其他更為微妙復雜的情感，都能被其精準地識別與表達。此外，湯姆貓AI情感陪伴機器人，也已經在英文口語啟蒙、興趣引導、科普教育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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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革命”心理咨詢師，打破精英化服務的“虛假濾鏡”

心理問題已成為當代年輕人無法回避的重大議題，工作壓力、原生家庭糾葛、親密關系處理、婚戀難題等生活的各個層面，人們都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在各種影視作品精英化敘事的影響下，心理咨詢服務愈發難以觸及廣大民眾。

“什么焦慮癥，抑郁癥，都是太閑了鬧的，老百姓何必去給咨詢師送天價咨詢費？”

這一代表性觀點，讓很多渴望從情志問題中自救的人望而卻步。高昂的咨詢費用、基礎設施的不足，以及市場透明度低等問題，也共同構筑了難以逾越的屏障。

相比之下，人工智能以其低門檻和全天候待命的特性，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潛力，正逐步打破心理咨詢服務的精英化壁壘。

AI咨詢師的工作原理是基于大數據學習，通過標準化回答與來訪者進行交談。早期的AI咨詢師在回答來訪者問題時顯得過于模塊化，有濃濃的“人機感”，而如今的AI咨詢師則已經具備了識別和應對情緒困擾的能力，它們更像是一個“具體的人”，不僅掌握了初階心理咨詢師的話術，還能夠妥善處理來訪者的情緒，猜測來訪者的潛意識，并在遇到模糊問題時引導來訪者說出具體情況。

相較于傳統咨詢師，AI咨詢師在價格、時效和地域等方面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在投入方面，AI咨詢師的成本主要集中在前期算力開發、算力維護、模型搭建等方面，邊際成本則可以忽略不計。一旦模型成型，便可以服務千千萬萬的人群。

而傳統心理咨詢領域則需要投入巨大的成本來培養一位咨詢師。這些成本包括各種流派的系統學習、考證費用、定期接受督導師的督導費用以及長期個人親自體驗心理咨詢等。此外，一位咨詢師在同一時間段只能服務一位來訪者，這也導致了傳統咨詢師的價格居高不下，成為少數人的奢侈品。

在國內一家知名心理咨詢機構的微信公眾號上，尋找一位機構認證咨詢師的價格普遍在300-800元/小時之間，高級咨詢師甚至高達1200元/小時以上。而人工智能則可以低價提供服務，大大降低了使用門檻。

在時效和地域方面，國內的心理咨詢產業雖然市場廣闊，但發展仍處于初級階段。靠譜的咨詢機構主要集中在北上廣深等大城市，而在中小城市等下沉市場則十分匱乏。而AI咨詢師則可以打破地域限制，24小時隨叫隨到。只要有網絡覆蓋的地方，任何地域的民眾都能享受到這一服務。

此外，在保密性方面，AI咨詢師也具有顯著優勢。許多病人因心理疾病而產生的病恥感以及對個人隱私的擔憂成為他們尋求心理咨詢的一大障礙。雖然咨詢師的行為規范中有保密原則，但落實到個人身上總會有泄漏的風險。病人一方面擔憂自己那些難以啟齒的隱私是否會被咨詢師歧視或評判，另一方面也會擔憂秘密被泄露。

而AI作為人類制造出來的機器，病人無需有病恥感，也不必擔心被歧視或秘密被泄露。他們更愿意毫無保留地向AI傾訴。同時，AI不像人類會帶著道德審判等有色眼鏡去看待病人，它們的中正和客觀正符合一位合格咨詢師的必備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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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前景背后的隱憂：成也非人，敗也非人

不可忽視的是，AI提供的陪聊服務可謂"成也非人，敗也非人"。隨著溝通內容的深入，這種對人的決策影響，有可能產生難以預料的問題。

一方面，當算法開始模擬“人心”，有可能對復雜情緒產生復雜誤判。

人工智能的共情能力本質上是算法對人類情感反應模式的機械模仿，在實際應用時，大部分反應只能借由語言、文字傳遞。而在實際生活中，當人類傳遞情緒時，語言僅承載了7%的信息量，其余93%則是借由微表情的微妙顫動、呼吸節奏的細微變化、身形姿態等方式。資深心理咨詢師甚至能通過來訪者呼吸的頻率，捕捉到其潛意識里的焦慮情緒——這種對非語言信息的解碼能力，是億萬年生物進化賦予人類的專屬天賦。

比如，當抑郁癥患者用輕快的語調講述自己生活多么愉快時，AI可能將其歸類為積極情緒；而人類咨詢師卻能通過對方無意識摸鼻子的動作、眼神的左右搖擺、皺眉等微表情，識別出隱藏在笑容背后的抑郁傾向。

這種認知鴻溝在心理治療的時候可能造成致命后果：2023年比利時男子皮埃爾自殺事件中，其生前與某AI聊天機器人密集交流長達六周，系統始終將對方"我想結束痛苦"等表述歸類為常規負面情緒，甚至和對方探討出"如何優雅地離開世界"的具體方案。

正如機器人專家漢斯·莫拉維克說的那樣：“讓計算機在智力測試或下棋方面達到成人水平相對容易，但在賦予它們一歲嬰兒那樣的感知能力時，卻難如登天。”

在傳統心理咨詢領域，對于有自殺傾向的患者，咨詢師會啟動應急預案，將此類來訪者轉介給更高階的咨詢師，在AI咨詢的過程中也可考慮建立AI風險預警系統，當檢測到自殺相關關鍵詞時自動啟動響應機制，包括即時轉接人工干預、觸發緊急聯系人通知等。

另一方面，隨著用戶愈發依賴AI陪聊，這種微妙的關系可能影響人類的心理成長。

移動應用分析公司Sensor Tower的一份報告認為，2024年全球用戶為AI聊天機器人及藝術生成工具支付費用已達12.7億美元，其中聊天類應用獨攬10.7億美元收入。相較于2022年的3000萬美元和2023年的4.55億美元，這種增幅軌跡預示著AI心理服務正加速走向大眾化。若保持當前增速，這類應用將在2025年躋身消費者支出（非游戲類）前十榜單。

這也側面說明，情感陪伴大模型將更深入地走入用戶的真實世界。這種高頻的人機交互，有時可能會適得其反。一般而言，需要情感陪伴的人群，往往更需要心理方面的學習。現實生活場景中，一些令人不舒服的情況，反而能讓他們被動成長。

但AI7×24小時即時響應特性，可能破壞這種成長機制：當來訪者習慣性向AI尋求即時安撫，就像長期依賴止痛藥的患者逐漸喪失對疼痛的耐受力。有數據顯示，過度使用AI心理咨詢的群體，其情緒自我調節能力較傳統咨詢用戶下降23%。

如果相關產品沒有考慮到這種模糊地帶而貿然進行產品普及，可能會產生很多不可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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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機共生，AI陪聊的理想圖景

人工智能成為一個獨立的情感陪伴者，可能存在大量潛在風險。但，人與AI的協同工作，很有可能創造出新的價值。

騰訊與北師大心理學部的戰略合作，就為行業提供了一個可復制的范本。去年9月，雙方合作推進了大模型情感高質量數據與能力評估標準的建設，在心理學知識體系構建、情感場景細致分類、情感能力精準評測體系以及情感能力訓練語料庫等多個維度展開了深度合作，這正是為AI心理咨詢劃定了能力邊界與進化路徑。

面對特殊人群，AI可以協助心理咨詢師進行助理之類的輔助工作，比如處理量表評估、病程記錄等標準化工作，讓咨詢師從重復勞動中解放出來；面對咨詢師等從業者，AI可以生成虛擬來訪者，創建虛擬練習室，幫助咨詢師進行模擬訓練，降低咨詢師的學習成本；面對大眾，AI可以進行簡單的對話，在前期識別出有輕生傾向的患者，再轉交給人工團隊進行集體干預，比如有人工智能領域專家成立發起“樹洞行動救援團”公益組織，5年多來，阻止了6000多次輕生行為，至少挽救了3000人的生命。

正如科恩的詩句中寫的：“萬物皆有裂痕，那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也許在未來，AI陪伴能成為特定群體的治愈之光。但這場商業長跑也有可能是“一念神魔”，這取決于參與者會用何種態度來推進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