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作家許知遠的好奇心,與科學家金勤獻、魯白、漆遠的深刻洞察相遇,一場圍繞《創新為了什么、人類如何走得更遠》的圓桌論壇就此展開。如主持人蔣昌建所言,這場“重量級嘉賓”的對話:他們試圖將宏大命題“化小”,剖析了從創新人才的要素、AI 倫理的邊界,到人文精神在科技時代的定位等時代議題。這場對話雖未給所有問題畫上句號,但探討本身也足具價值,本文將帶您聚焦其間的觀點交鋒,參與屬于這個技術時代的思考。
圖 | 圓桌對話
創新驅動的核心要素——“搞定人”
在推動創新的過程中,我們更應聚焦于什么?昌平實驗室副主任、上海合成生物學創新中心理事長金勤獻提到:推動技術轉化和創新,“人”遠比“錢”更難搞定。他直言:“搞定人,錢不是問題。”他的觀點清晰有力,將“人才”這一要素推向了創新舞臺的絕對中心。
圖 | 昌平實驗室副主任、上海合成生物學創新中心理事長金勤獻
那么,值得我們投入巨大精力去“搞定”的創新人才,又該具備怎樣的特質?上海尚思自然科學研究院院長、復旦大學教授魯白從四個關鍵維度給出了他們的定義。他認為,真正意義上的創新人才應具備“前沿性、開拓性、顛覆性、突破性”這 4 個維度中至少一個。
圖 | 上海尚思自然科學研究院院長、復旦大學教授魯白
這四個維度,做到任何一個都不容易:站在技術最前沿、有勇氣開辟新領域、敢于挑戰現有范式和權威,并最終能夠取得實質性的進展,帶來真正的價值突破。這描繪出創新者特質的方方面面,他們是驅動知識邊界拓展和技術革新的核心力量。這“四性”標準,為識別和培養頂尖創新人才提供了清晰的參照系。
在此基礎上,復旦大學特聘教授、上海科學智能研究院院長、無限光年創始人漆遠則補充說,創新人才需要“敢于做不一樣的事情,”這不僅指選擇不同的技術路徑或研究方向,而是強調一種敢于挑戰常規、不懼失敗、追求獨特的內在驅動力。在日新月異的科技領域,尤其是探索性極強的 AI 前沿,這種“不一樣”往往是孕育重大突破的土壤。
圖 | 復旦大學特聘教授、無限光年創始人漆遠
從 TR35 獲獎者的分布差異引發的思考,到金勤獻、魯白與漆遠對創新人才核心特質的剖析,無不指向一個清晰的結論:在當前的科技浪潮中,如何真正地“搞定人”,激發其創新潛能,使其敢于并能夠“做不一樣的事情”,無疑是創新生態建設中需要持續探索的核心命題,也是 TR35 榜單長期致力于貢獻的事業。
AI 狂飆,人類如何與自己、時代相處
“我們正處在一個什么樣的時代?”這或許是每一個身處快速變革中的人都會自問的問題。當 AI 的浪潮席卷而來,主持人蔣昌建提到,繼“文學定義時代”、“經濟定義時代”之后,我們似乎正步入一個由“科技定義時代”,尤其是“AI 定義時代”的新階段。
圖 | 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副教授、知名學者
作家、單向空間創始人許知遠觀察到,我們現在談到的科技,比如人工智能,都是經歷了漫長的時間發展,才從一個邊緣的領域逐漸成為時代的中心話題。在保持耐心、持續觀察的同時,他也在思考:在顛覆性的技術面前,人文精神將如何自處?人文學科又將如何集結力量,應對來臨的價值危機?
許知遠在面對這股科技浪潮時,最初是帶著“抵觸心理”,這種情緒代表了相當一部分人面對未知力量時的本能反應。同時,他也開始思考,在更大的時代背景里,這些新興的時代力量會處在什么樣的位置,這是一種從抵觸到試圖理解的轉變。
圖 | 作家、單向空間創始人許知遠
在更廣泛的社會層面,潛藏的風險與治理難題也隨之而來。漆遠指出了當前 AI 發展面臨的一種“囚徒困境”:在激烈的全球競爭中,各個參與方都可能為了追求更快的技術迭代和應用落地,而選擇性地忽視或低估潛在的巨大風險。一旦風險爆發,其后果往往是全局性的,影響深遠,因此需要在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當中實現完美平衡。但反過來,他也強調,“如果說為了安全,我們干脆停止科技創新,那一樣是危險的。”這種兩難境地,正是 AI 治理復雜性的體現。
許知遠補充了歷史與思想家的視角,他引用美國 19 世紀思想家、詩人愛默生的名句——“事物騎在馬鞍上,駕馭著人類”(Things are in the saddle, And ride mankind),在那個鐵路代表人類最前沿技術的年代,這句話就開始被用來提醒技術反噬人類的可能。許知遠認為,在科技浪潮面前,保持警醒,珍視并維護多樣化的價值觀,鼓勵廣泛而深入的公共辯論至關重要。若缺乏這種公共層面的反思與制衡,人類容易在追逐技術效率的道路上迷失方向,最終被自己創造的工具所支配。公共辯論的意義在于,它能夠將不同群體的關切、恐懼與期望納入考量,從而為技術和整個社會發展劃定更符合人類整體利益的邊界。
金勤獻則認為,這些技術的突破也伴隨著一定的不可預知性,比如 AI 的黑箱問題,以及我們未能很好應對的問題,比如基因編輯嬰兒帶來的倫理問題。這使得傳統的治理模式難以完全適應,這些前沿的治理技術探索,雖然仍在發展之中。
魯白提出,這需要科學共同體和社會力量的共同參與。他認為,科學家群體對技術的前沿和潛力有更深刻的理解,而社會各界則能提供更廣泛的價值觀和倫理視角。通過二者的對話與協作,“共同劃定邊界”,才能形成更為穩健和被廣泛接受的框架。
探討科技傳播,技術洪流中如何堅守品質與責任
當科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滲透進每個人的生活,科技傳播的質量成為一個無法回避的議題。圓桌論壇的嘉賓們普遍觀察到,盡管部分科技博主影響力如日中天,但科技傳播過程中難免良莠不齊。
漆遠坦言,當前社會上高品質的科技內容相對較少,他以自身體驗為例,打開手機、電腦,能真正深入淺出講解人工智能或生物科技的內容并不多見。他認為,科研工作者自身有義務更多地參與科普,“不光是文科生的義務”。他也相信,如同物理學家費曼能將高深理論講得深入淺出,高品質的科技傳播依然有其必要性。
許知遠認為眼前媒體的現狀與技術帶來的顛覆性有直接關系,“這場強度如此廣泛的社交媒體革命,摧毀了我們過去那整套關鍵的傳播思想體系。”如今太多注意力被短視頻或情緒化的內容所左右。因此,他提出“需要一個相對長的過程來重建我們認識世界的方法。”這包括媒體人重新自我重建,尋找價值,重建一個敘事方式。
魯白結合其創辦《知識分子》的經驗,對此深有體會。他指出,當前媒體的形態很大程度上是由人工智能造成的,例如個性化推送、人人皆可為傳媒的自媒體以及視頻化信息獲取的趨勢。他認為,面對這種變化,傳播方式亦應有所調整。《知識分子》的定位并非簡單科普,而是“做思想的引領”,“我們缺的不是科普,我們缺的是真正的科學傳媒。”魯白說。
這些討論共同指向一個方向:在信息洪流中堅守品質與責任,是這個時代賦予所有知識傳播者的使命。如蔣昌建在最后所總結的:科技媒體、科技內容制作者、參與科普的團隊乃至科學家自身,都有責任多管齊下,共同努力改善當前的科技傳播生態。
這場圍繞“創新為了什么、人類如何走得更遠”的圓桌對話,思想的火花在不同學科背景的嘉賓間碰撞,這個過程遠比結論更加重要。如主持人蔣昌建最后引述海德格爾所言,我們不應只關注科學技術的“解蔽”功能,也要警惕其“遮蔽”的一面。世界將如何發展,我們尚不得而知,但保持審視與警惕,或許正是人類在不確定的未來中,能夠維持自身主體性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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