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目光往庭院一掃,轉(zhuǎn)而睨向榮肆。
“讓你清掃庭院,清掃便可,我且問你,清掃時可曾挪動過花盆?”
“挪動過,為的是掃除盆下的塵泥。”
“清掃完后,可曾將它們恢復(fù)到原位?”
“都擺弄整齊……”
“我問的是恢復(fù)到原位。”婦人的這句話說得尤其重,每個字都是咬出來的。
郝教習(xí)給身后的宮婢睇了個眼色,其中一人走到盆栽前,將第一排的左數(shù)第六盆同第二排左數(shù)第五盆調(diào)了位置。
又走到過道右側(cè),將一枝杈粗茂的金橘盆景調(diào)轉(zhuǎn)一個方位,粗枝朝墻壁,細枝對著過道。
那宮婢看了榮肆一眼,重回廊下。
直到這時,榮肆才明白婦人那句“打掃干凈即可”,真的就是字面意思,只用打掃干凈,院中的一草一木不能有一分一厘的變動。
“身為下人,首先是聽主人的話,更要聽懂主人的話,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動,還談什么忠心效力。”
榮肆聽罷,下意識看了眼打滿的水缸,這是在馴化,像馴化獵犬一樣,讓你往東就不要往西,絕對服從。
她進教習(xí)司的第一課:聽話,守規(guī)矩。
眾人走后,榮肆眨了眨泛酸的眼,依著記憶,將盆栽復(fù)位。
女人頭頸布滿了細汗,重新檢查了一遍,還好,還好,她的記憶不差。顧不得拭汗,又走到水缸前,拿起木桶將水倒回井中,直至水面降為半缸,忙好一切,已是薄暮時分,領(lǐng)了教習(xí)司的衣裳,空肚回到宿舍。
這屋里沒別人,只有她一個,可能她是回爐重造的,待遇特別。
夜幕四合,榮肆累得手也懶怠抬動,歪在榻上,伏在月窗下,別看她面上平靜如砥,實則心里悔得要死。
寧殊南才給她幾分好臉,她就使小性翹尾巴,一面悔一面暗罵自己,什么臭德行,人還沒哄到手,又反把人得罪了,那香囊都繡得差不多了,怎么就沒忍住丟到火里。
丟就丟了,生怕惹不惱他似的,還追一句,我繡著玩的,又不是繡給你的。
女人嘆了一口氣,指望寧殊南今夜回寢殿后,肆肆她的好,再將她調(diào)回西殿。否則他這一去,不知幾時能回,她豈不是要一直待在教習(xí)司?只這一日,已是有些吃不消,再多個幾日,估計能去她半條命。
榮肆卻不知,寧殊南因次日要帶隊出王庭,在議政堂同臣下一直商議到五更,破曉前才略略閉了閉眼,根本沒回西殿,就更別談什么睹物思人之類的話了。
翌日,晨光刺破云層,王庭宮門前軍兵持戟雄列,萬姓竄動聚齊,男女老少爭相探看,只為能目睹君王神武天姿。
一通鼓響,驚鳥飛絕,二通鼓響,響徹鈞天,三通鼓響,音未絕,大開的宮門處鐵騎肅列而出,蹄聲震蕩,此乃君王的親衛(wèi)。
旗幡招飐,風(fēng)中獵蕩,旗影中出來一騎,亦是一身輕甲裝束,一手執(zhí)金鞭,一手勒轡,曦光浮動在他微鬈的發(fā)上,映射于他的雙眸間。
隊伍并未有任何停留,打馬飛奔出城,身后民眾擁擠伏拜,萬姓高呼如榮翻海沸,鼓聲再響,尖煙遮道,金鼓喧天。
寧殊南親赴邊關(guān),身邊只帶千人親衛(wèi)。
行了半日,人馬停下略作休整。
昆善看向?qū)幨饽希傆X得他似有心事,遙想君王才歸國那會兒,不顧群臣反對,親自披甲上陣,上至朝臣,下至百姓,并不看好那一場戰(zhàn)事,那時的君王才十五六歲的年紀,只有速戰(zhàn)速決的殺伐,再無其他。
這次怎么反倒面有愁容。
“阿多圖大人。”昆善叫住路過的阿多圖。
“昆將軍有何事?”阿多圖正要給寧殊南送水,他是親衛(wèi)首領(lǐng),不僅要護衛(wèi)君王的安全,君王身邊細碎的小事也需他料理。
昆善將阿多圖拉到一邊:“王昨日沒同你說什么?”
“說什么?”阿多圖不明白。
“我見大王眉宇微蹙,倒像有什么煩心之事。”
阿多圖轉(zhuǎn)身看去,就見他們的王靠坐在樹下,側(cè)著臉,眉目不展,神思萎鈍。
“昆將軍問錯人了,王的私事只有丹宮監(jiān)知曉,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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