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從特朗普政府離職了,他本人也在社交媒體上確認了這個消息。這不僅意味著他的政客之旅結束,同時也意味著他和特朗普友誼的小船觸礁,兩人最終政治分手(因政治而結合,又因政治而鬧崩)。
據路邊社報道,馬斯克離職時頗為落寞,在白宮的整個過程黑著臉,沒有和特朗普說一句話。之前我在文章里展望過,特朗普和馬斯克會鬧掰,只是沒想過來得這么快。我原本認為,他們的政治合作至少可以持續一年半載的。兩人的關系再次驗證了政客之間,“善始者實繁,克終者蓋寡。”
馬斯克的遭遇,讓我想起歷史上的三個人,呂不韋、王安石與康有為。
呂不韋和馬斯克的相似之處在于大商人參政。
呂不韋曾經位極人臣,但結局悲慘,成了商人參政不得善終的典型代表。呂不韋其實對嬴政影響很大,如果沒有呂不韋,嬴政未必能成為秦王。但嬴政成長起來之后,為了集權,必須除掉呂不韋。
馬斯克在特朗普贏得大選的過程中,也是出了大力氣的,按傳統思維有“從龍之功”。但是特朗普入駐白宮之后,對馬斯克反而日漸疏遠。他讓馬斯克統領效率部,其實就是讓他去干得罪人的事兒,然后把人都得罪光了。
當然馬斯克比呂不韋強一點的地方在于,他沒有如呂不韋那樣下場凄慘,還可以繼續當大富豪。但馬斯克所處的環境同樣也很兇險。過去一段時間,因為得罪了太多人,他自己多次公開表示可能遭遇刺殺。
再說王安石,歷史上也是著名的改革家。馬斯克的所作所為,也頗有改革家的風貌。如果按照馬斯克的思路,美國確實能大幅緩解財政危機,延緩帝國病爆發。
王安石改革,原本是為了天下蒼生。最初王安石是獲得了皇帝支持的,然而由于改革動了很多舊勢力的奶酪。皇帝為了籠絡人心,便拋棄了王安石。
特朗普競選的核心便是搞錢,解決帝國的財政危機。他讓馬斯克統領效率部,原本是解決財政危機的關鍵環節。馬斯克的目標是削減萬億美元的財政開支,以此提高美政府的運作效率。這個想法很好,特朗普也很支持。但馬斯克的做法(消減財政部、國際開發署等部門,動了太多人的利益)還是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與敵視。
當特朗普看到馬斯克得罪人太多后,為籠絡人心搞了一個“大而美”法案,計劃在未來十年內減稅4萬億美元。所謂減稅,主要還是富人受益,因為富人交的稅比較多。特朗普此舉,相當于給了富人一個甜棗。馬斯克毫不掩飾他對這項法案的失望,他認為該法案不僅不能縮減預算赤字,反而將擴大赤字,與政府效率部所追求的目標背道而馳。
這個“大而美”法案,被認為是特朗普拋棄馬斯克的象征,就像宋朝皇帝拋棄王安石類似。它一出臺,馬斯克便再也沒有待在效率部的必要。
但馬斯克和王安石也是不同的。改革失敗之后,王安石郁郁而終。但馬斯克不會,他除了改革,還可以繼續搞科技公司,繼續當大富豪。只要馬斯克還在喘氣,只要他愿意,他便可以繼續享受人間的榮華。
如果繼續任由馬斯克搞下去,會怎么樣?我想起了康有為。
一方面,康有為和馬斯克搞變革的時間都很短。百日維新,前后三個多月時間。馬斯克在效率部,前后滿打滿算也就三個多月。
另一方面,馬斯克和康有為身上,都有很強的理想主義色彩。就是做事只按照內心的想法,不顧實際情況,一味蠻干。百日維新之所以會失敗,史書上說是慈禧太后為首的保守派聯合絞殺新政,但實際上也不能全怪保守派不滿。百日維新的諸多內容,看起來都不可思議,猶如要把清帝國拆了一般。馬斯克的改革,之所以遭受那么多阻力,不僅是因為動了很多人的利益,同樣很多地方也很激進。
馬斯克的宗旨,就是為了省錢。為了省錢,幾乎所有的經費預算他都想砍,這是典型的用企業思維管理國家。雖然某種程度上來說,國家和大公司有類似之處,但終究存在很多不同。大公司可以只講效益,國家除了效益,還要講責任,還要兼顧就業,還要維持各階層團結。從美國總統的立場看,如果任憑馬斯克為了效率搞一刀切,那么很可能導致階層的撕裂。馬斯克的那一套,當今可能只有一個國家能搞成,那便是朝鮮(只有朝鮮,在金正恩的無條件支持下,政府才存在追求極端效率的可能性,盡管概率也不高)。
但同樣,馬斯克的結局和康有為也不同。康有為是有理想的書生,必須依附權力而存在。當他變革失敗,離開權力中心時,只能淪為過時的老古董。
簡而言之,馬斯克這個人比較復雜,他身上既有呂不韋的商人屬性,也有王安石的改革家屬性,還有康有為天真任性的屬性。但馬斯克的結局,比呂、王、康任何一個都強。歸根結底在于歷史的前進,工業文明階段的包容性遠大于農耕文明。
我在立體史觀中解釋過,每一個新的文明周期相對于舊的文明周期,社會的自由度都會大幅提升,創造財富的能力會大幅提升,知識信息的傳播途徑也會大幅增加。舉個例子來說,農耕文明時代修筑大運河,可能就會動搖一個國家的根基。當年隋煬帝如果不修京杭大運河,那么他可能會善終,歷史地位也會高很多。但是在工業文明周期,修筑大運河不僅不會動搖國家根本,還能創造就業崗位,拉動經濟增長。比方說伊利運河開通之后,促成了紐約的崛起。
呂不韋、王安石、康有為所處的農耕文明階段,權力博弈極其嚴酷。不論什么人,一旦離開權力中心,就會變得無比脆弱。工業文明周期比農耕文明周期一個極大的優勢,就是有些人不在權力中心,也有機會影響某個領域甚至全人類的命運。比方說愛因斯坦在伯爾尼專利局的辦公室里想明白了相對論,從此就改變了整個世界。馬斯克這種人,即便在政壇一敗涂地,離開了權力中心,他仍然可以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呼風喚雨,而且大概率不會被清算。同時從另一個層面來說,美國帝國病也不會被根治。
按照立體史觀的邏輯,下一個文明周期(信息文明)成熟之后,絕大部分人的自由度、擁有的財富、獲取知識和信息的方式,都會再上一個臺階。這便是樂觀主義層面的歷史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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