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夕，佛山順德容桂的“夜龍匯游”再次出圈：十余條彩燈龍舟披著霓虹燈，伴隨電子音樂在河涌中起伏，人們伴著鼓點在船上“蹦迪”，現場宛如一場水上電音派對。同日，廣東汕頭和江西九江的多所幼兒園推出“迷你龍舟”活動，孩子們戴著頭盔舉槳競速，“奶兇奶兇”的吶喊聲充滿童趣。一水一陸、一嗨一萌，傳統龍舟習俗不僅繁衍出各種靈活變體，也煥發出時代新意。

實際上，這種龍舟習俗的變體早已不限于上述兩地。新疆阿克蘇的“旱地龍舟”，把競渡搬上了廣場跑道，讓遠離江河的居民也能體會端午競技的歡樂。黑龍江、吉林等地興起的冰上龍舟，則讓傳統的夏季運動穿越季節束縛，成為北方冬日里一道新的風景。近年來一些城市健身房甚至把龍舟運動變成室內劃槳訓練課程，滿足都市白領的健身需求。“龍舟＋燈光秀＋電商直播”的夜游經濟，則在珠三角等地有效拉動了地方的消費。傳統民俗的變體創新也蔓延至其他節日，如元宵節燈會上引入AR技術、劇本殺燈謎活動，中秋節推出的電競、國潮跨界月餅……

回顧歷史，龍舟競渡最初源于紀念屈原，具有強烈的紀念意義與精神象征，“同舟共濟”的集體主義精神也深深融入其中。龍舟在水面上的競速不僅象征對逝者的追憶與敬意，也體現出人們齊心協力、共同奮進的群體價值觀。然而，隨著社會發展與市場需求的變化，如今龍舟活動的娛樂功能日益突出，形式也變得更為多元、輕松。比如，“龍舟蹦迪”顯然更加追求視覺聽覺的沖擊與社交娛樂的體驗，而幼兒園的迷你龍舟則更加側重于親子互動與兒童趣味。凡此種種，龍舟競渡的文化寓意正在從單一的紀念儀式擴展為綜合性的節慶活動，兼具娛樂化與大眾參與性，傳統的紀念意義有所淡化，但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在適應新的社會語境中尋找平衡。

這些變體的產生和流行，反映了當下節慶活動參與方式的多樣化與全民化趨勢。龍舟活動下沉到城市社區、鄉村集鎮，任何年齡段、任何場景的人群都能參與其中。不少地方政府積極將節日活動提升為城市乃至區域品牌，通過賽事直播、網絡傳播擴大影響，推動文化產業和地方經濟結合。而隨著市場和消費升級，人們日益傾向于消費新奇體驗，傳統民俗活動被賦予商業價值，變成拉動文旅經濟、創造消費場景的重要手段。此外，地域資源稟賦與經濟發展狀況也在塑造龍舟習俗的變遷：南方多水域，以水上競技為主，北方則通過旱地、冰面等創新形式適應自然環境和氣候特點。因此，龍舟活動的多樣化是社會資源與區域經濟差異的綜合體現。

當然，傳統民俗不宜過度娛樂化、商業化，否則，龍舟競渡背后的文化內核就有模糊甚至稀釋的可能，文化傳承也有可能變成表面化的形式主義。無論如何，龍舟作為一種文化符號，其核心價值在于凝聚人心與激發社會認同。從傳統競渡到新潮變體，無論形式如何變化，龍舟競渡背后的“團結協作、同舟共濟”的精神內涵應代代傳承。只要新形式仍能體現這種精神價值，與本地社區、本地記憶及人文情感保持緊密聯系，那么無論龍舟如何演變，都將持續煥發出獨特的生命力。 □ 呂德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