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令員指揮我們勝利進行渡江偵察

章塵

敬愛的宋時輪司令員離開我們已經4年多了。4年多來，我們這些曾經跟隨他長期征戰的老同志，無時不在緬懷他的豐功偉績，并以此激勵自己，繼承革命先輩的遺愿，在“四化”建設的偉業中繼續發揮余熱。

我原在宋司令員領導下的第九兵團第二十七軍工作，有幸在渡江戰役、解放上海和抗美援朝作戰中，多次在會上聆聽過他的講話和報告。宋司令員的音容笑貌、言談舉止、睿智果敢，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令我難忘的是，在渡江作戰中，他對我們先遣偵察隊的熱情關懷。組織偵察大隊，進行先遣渡江偵察，既有重大意義，又有很大風險。在我們軍開始提出這一設想時，他就積極給予支持;在我們執行任務出發前，他又召見我們，具體給以指示;在我們取得初步勝利后，他立即發來電報祝賀鼓勵，使我們對執行任務始終充滿自豪和信心，對我們完成任務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當淮海戰役剛剛結束，人們還沉浸在歡慶勝利的喜悅之中時，我軍廣大指戰員就熱烈響應黨中央、毛主席“將革命進行到底”的號召，開始了“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的偉大進軍。我們第二十七軍在宿縣作了短暫休整后，也踏著淮海平原剛剛開始融化的積雪，冒著蒙蒙春雨，日夜兼程，直奔長江天塹，進抵安徽省無為縣境內。那時，長江兩岸的菜花正綻蕾盛開，芳香撲鼻，似乎在向遠道趕來的親人—人民解放軍致意。我們來到江邊，看著那浩浩蕩蕩、奔騰東流的江水，不禁感慨萬千。我軍在偉大的解放戰爭中，經過3年浴血奮戰，終于打到長江邊上來了!許多指戰員站在江邊大堤上豪邁地說:長江再險，也阻擋不了我們勝利進軍、解放全中國的決心。

來到江邊以后，面對敵軍的水、陸、空立體防御，我軍如何憑借木船強渡長江天塹，各級指揮員都在廢寢忘食地進行調查研究，反復仔細地制定作戰預案。他們深深懂得:這次戰役必須橫渡寬闊的長江，實施敵前登陸，背水作戰，一定要慎之又慎。我們軍聶鳳智軍長、劉浩天政委一到無為縣，就到長江邊上與師、團干部研究敵情，勘察地形。許多師、團干部帶領突擊隊，反復在自己的渡江出發地段了解潮汐情況，研究登陸地點。宋司令員也親自來到了我們第二十七軍的駐地，沿著長江大堤實地察看地形，觀察江對面的敵軍陣地，仔細聽取指戰員們對渡江作戰的建議。當他得知我們軍已多次派出偵察員，用木船渡過長江，抓了俘虜，獲取了不少情報時，立即肯定了這一舉措，并非常高興地贊揚了偵察員們的機智勇敢和他們創造的偷渡與強渡相結合的經驗。他還要求大家繼續努力，爭取更大的勝利。接著，他又傳達了以鄧小平同志為書記的總前委的有關指示，談了兵團對渡江偵察的設想與意見。他說:兵團要求各軍組織先遣偵察隊，渡江到南岸進行偵察，主要任務是，了解江南的地形情況及其對部隊登陸和機動的影響;偵悉敵軍番號、兵力部署、指揮位置、作戰序列、戰術特點、戰斗力情況，以及炮兵陣地、接合部火力配備、縱深兵力和預備隊的配置;查清敵沿江要塞陣地的位置和兵力、火力構成情況;了解民情風俗和群眾對我軍的認識，當地我地方武裝的情況和后勤供應的位置，以及土匪武裝的情況;摸清敵海、空軍的活動區域和活動規律，等等。宋司令員強調說:先遣渡江偵察是一項十分艱巨的任務，不能顧此失彼，對以上情況都要偵察清楚，要為大部隊實施渡江戰役盡可能多地提供敵軍的情況。

宋司令員在我軍整整待了1天時間，對我軍渡江出發地段的地形和江面的水情，以及對岸敵軍的部署、工事構筑等情況都作了詳細地觀察和了解。

根據宋司令員的指示，隨著渡江作戰任務的日益迫近，我軍雖然先后派遣了10批偵察人員渡江偵察，但由于人員較少，又都是采用偷渡的方法，取得的經驗總是有限的，對于大部隊強渡長江，尚缺乏經驗。于是軍黨委設想，在大軍渡江前夕，由我軍組織一支偵察大隊，渡江進行偵察;與江南地下黨組織和游擊武裝取得聯系;渡江時如偷渡不成就實施強渡，以摸索經驗。這是一個風險很大的舉措，上報以后，首先得到了宋司令員的贊揚和支持，中央軍委和總前委也很快批準了我軍的計劃。

計劃被批準以后，我軍立即將軍偵察營的第一、第二連和從第七十九、第八十一師抽調來的3個偵察班合編，組成了先遣渡江大隊。因我曾在皖南新四軍第一支隊戰地服務團工作過，較為熟悉江南這塊地方的情況，軍黨委就指定由我擔任大隊長和臨時黨委書記，副大隊長和黨委副書記由軍偵察科科長慕思榮擔任，軍偵察營教導員車仁順、副營長劉浩生、第二連指導員王德清為大隊黨委委員。受命后，大家心情十分激動，深感這是黨對我們的最大信任和人民賦予我們的重托，同時也是對我們的嚴峻考驗。我們當場向軍長和政委表示了堅決完成任務的決心。出發前夕，兵團首長又召見我們，同我們整整開了1天會，聽取我們的匯報，審查我們的計劃，詳細詢問我們還有什么困難，并作了重要指示，要我們一定努力完成軍黨委賦予的任務，上岸后干部要分工掌握部隊，積極尋找向導，沉著判明道路，迅速與游擊隊取得聯系，站穩腳跟，開展偵察。

聶軍長還向我們介紹了已經掌握的對岸敵軍的兵力部署和工事構筑情況，再次向我們交代了渡江后的任務，并強調說:“宋司令員要求你們一定要把兵團預定渡江地段的敵情、地形搞清楚，及時用電臺向軍和兵團報告?！眲⒄钟H自對先遣渡江大隊的指戰員作了戰前動員。首長接見和動員以后，大隊上下斗志昂揚，決心書如雪片似地飛來，紛紛向首長和領導機關表示:“一定要渡過長江去，堅決完成偵察任務。”

接著，大隊立即從上至下展開了先遣渡江的各項準備工作:深入進行政治動員，加強政策、紀律教育，開展立功創?；顒?積極籌集船只，開展敵前練兵，向老船工、老水手學習撐船渡江的技能。

在各項準備工作基本就緒后，4月4日在無為縣葉家墩舉行了隆重的誓師大會。聶鳳智軍長、劉浩天政委、李元參謀長、仲曦東主任等軍首長都來了。全大隊指戰員熱血沸騰，情緒激昂，紛紛再次向首長表達了完成任務的決心。民工們也表示“一定要把解放軍送過長江去?！睍?，軍首長又與大家合影留念，請大家吃飯，向大家敬酒。酒席間，首長們一再對我們鼓勵叮囑，最后又高聲對大家說:“兵團宋司令員、郭政委和我們全軍同志都在等待著你們的勝利喜訊!”再次把大家的激動情緒引向了新的高潮。

4月6日，軍首長下達了實施先遣渡江的戰斗命令。當晚，我們按照預定的作戰方案，進入出發位置，各班悄然無聲地登上木船，有條不紊地進入了戰斗崗位。這時，軍首長們又趕到江邊為我們送行。晚8時，我下達了出發命令。我與車仁順和王德清率大隊部和第二連的同志，以十里場、皇公廟段為預定登陸點;慕思榮和劉浩生率第一連及師里調來的偵察班組成的偵察排，以銅陵縣埂頭西側的北埂王至金家渡段為預定登陸點，兵分兩路，船分多箭頭向長江南岸急速駛去。當我率領的偵察分隊的乘船快到南岸時，突然被敵軍哨兵發現，頃刻間，清脆的槍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偷渡已是不可能了，于是我們不顧一切，全速前進，強行登陸。戰士們用身體擋住劃船的民工說:“子彈打不著你們，只管用力劃，一定要沖過去?！痹跀橙嗣土遗诨鹕鋼粝?，我們盡管有傷亡、有沉船，但是，強渡行動始終沒有絲毫遲延，至21時50分，終于在十里場堤登陸。

接著，我們以堅決、勇猛的動作，迅速搶占了堤埂，打垮了守敵，越過敵人江邊前沿防線，直奔銅陵與繁昌交界的獅子山。慕思榮和劉浩生率領的偵察分隊的乘船剛到江心，也被敵人發現了。他們果敢鎮定，立即變偷渡為強渡，冒著敵人炮火，飛速劃向南岸。當他們沖到江堤下時，見江堤陡峭如壁，當即搭起人梯，一個接一個勇敢地向上攀登。至22時25分，在金家渡登陸成功，經過激戰，很快也到達了預定地區。

我們兩支分隊突破長江天塹后邊打邊走，想方設法擺脫敵人的圍追堵截，克服了種種艱難險阻，于4月8日凌晨在塌里牧村會師。見面后，大家異常激動，互道辛苦，互祝勝利，真有說不盡的興奮和喜悅。隨即由下而上進行了總結，著重總結了強渡的經驗，表揚了好人好事?？偨Y中，大隊召開黨委會，仔細分析敵情，確定了開展活動的方針:隱蔽部隊，隱蔽企圖，不過多地刺激敵人，積極尋找地方黨組織和游擊武裝，取得配合，多搞情報，迎接大軍渡江。并立即將這些情況和決定向軍部作了報告。報告后，很快便接到軍部回電，轉達了兵團首長發給我們的嘉獎令，祝賀我們渡江成功，要求我們繼續發揚艱苦奮斗、英勇機智的戰斗作風，謙虛謹慎，戒驕戒躁，茬地方黨組織和游擊武裝配合下，連續作戰，圓滿完成偵察和接應主力部隊渡江的任務。我們立即向部隊傳達了嘉獎令，指戰員們異常激動，紛紛表示決心，一定要圓滿完成上級賦予的光榮任務，并要求大隊領導向軍首長和兵團宋司令員、郭政委轉達大家的決心。

我們到達南陵、繁昌和銅陵三縣交界地區后，多方設法與地方黨組織和游擊武裝聯系。江南地下黨組織也根據上級指示，在積極尋找先遣過江的偵察部隊，我們很快便聯系上了。地下黨組織和游擊隊的負責同志多次來看望我們，關心我們的衣食住行，幫助掉隊的同志歸隊，并積極配合我們開展偵察活動，使我們獲取了敵軍的許多重要情報，及時掌握了兵團當面敵軍的大量情況，并通過電臺不斷向軍部作了報告。同時，我們還在地方黨組織和游擊隊的配合下，神出鬼沒地在江南敵后開展了游擊斗爭，像一把插入敵人胸膛的利刃，搞得江防守敵坐臥不安，草木皆兵。

4月18日，軍部電告我們:我軍定于20日發起渡江戰役，要大隊積極策應主力部隊渡江。我們立即日夜兼程，向長江邊進發，在地方黨組織和游擊隊的配合下，從背后攻擊江防守敵據點，襲擊其指揮系統，割斷敵軍的電話線，指示我炮兵射擊目標，搞得敵軍聯絡中斷，指揮失靈，傷亡慘重。

4月21日凌晨，我們在長江南岸與渡江大軍勝利會師。聶軍長、劉政委在江邊接見了我們，說我們完成了歷史性的先遣渡江偵察任務，為人民立了大功!同志們很受鼓舞，求戰熱情更高，隨即又加入了向南追殲殘敵的行列，繼續向新的勝利進軍！

40多年過去了，每當我們回想起宋司令員對我軍組織先遣渡江偵察的支持和指揮，心情依然激動不已。他以先遣渡江偵察大隊用木帆船突破敵人長江防線和在敵人后方穿插迂回、開展偵察活動的實例，證明我軍完全可以利用木帆船渡過長江天塹，利用敵人后方空隙，插入敵后，分割圍殲敵人。從而有效地打消了部隊的思想顧慮，增強了指戰員們的勝利信心，對兵團首先突破國民黨長江防線發揮了重要作用。

宋司令員在渡江戰役中的巨大功績將永遠為人們所傳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