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1月12日,華北重鎮石門市(現石家莊市),隨著守城的國民黨軍隊逐次投誠,響徹數日的槍炮聲漸漸平歇,石門市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為了徹底清除敵方殘存在城內勢力,我軍進駐之后,便對市內開展了大搜查,搜查期間,根據群眾舉報,戰士們在市區的大石橋底下,揪出了一名藏在橋墩后面的灰衣人。
后經群眾及俘虜指認,這名灰衣人,便是原石門市警察局督察長——趙勁軍。
當時,為了盡快肅清市內殘存、潛伏的敵方勢力,我方對這個趙勁軍展開了連夜突審,然而,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家伙竟然十分頑固,冥頑不靈,審訊室內,趙勁軍始終一言不發,不愿意交代任何情況。
一時間,審訊陷入了僵局之中,就在大伙兒一籌莫展之際,審訊人員高繼謨想起了一個人,隨后他便讓人將對方請了過來。
“趙勁軍,你抬起頭來看看,上面坐的人是誰?”
趙勁軍聞聲抬起頭,當他看清來人樣貌之后,先是遲疑了一下,隨即突然閃現出驚駭的目光:
“你是,你是馮連級?你真的是八路軍!?”
坐在對面的馮連級看著眼前的這個“老上峰”,嚴肅地點了點頭,“趙勁軍,你要老實交代,你的罪行,就算你拒絕交代,我其實也都知道。”
話音剛落,只見對面的趙勁軍就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登時垂頭喪氣起來,隨后便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自己的種種罪行。
那么,這個馮連級是什么人,為何他一出現,局面就豁然開朗起來了呢,這還得從1945年秋開始說起。
1945年秋后,隨著日本的最終投降,華北解放區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土改運動,身為地主家庭的馮連級,隨后全家被掃地出門,馮連級本人則被責令去參加了土改工作隊辦的“集訓班”。
因為馮連級先前當過幾年小學教員,練就了一手好字,同時有頭腦,為人正直,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在日偽期間,雖然是地主出身,卻并沒有任何橫行鄉里的罪行。
很快,馮連級便被時任高邑縣公安局局長的侯勝德注意到了,侯勝德了解到馮連級的家庭社會關系很復雜,他是大地主家庭出身,但其妻妹、妹夫卻早年間就參加了八路軍,一直在晉冀魯豫邊區一帶活動,對馮家的影響頗深。
同時,馮連級的叔伯兄弟馮連章卻在日軍投降之后,當上了北平市警察局軍統頭頭,行為十分反動。
鑒于馮連級的純良秉性和“紅白”兩面社會關系,侯勝德隨后向上級建議,將馮連級爭取過來,然后計劃將之派遣打入敵人內部,為革命效力。
上級認真研究了侯勝德的建議之后,最終批準了這個派遣計劃,在隨后組織與馮連級談話之時,馮連級道:
“抗戰時期,我親眼看到了八路軍真正抗日救國,我是打心眼里佩服這些人,如今組織上這么信任我,看重我,那么我一定會竭盡全力,保證不辜負領導的期望。”
幾天后,馮連級拉著毫不知情的老父親,趁夜躡手躡腳地“溜”出了村子,隨后沿著村外的溝壑朝著北面的石門方向逃去。
當天夜里,守在村外的工作隊與民兵同志們,眼看著馮連級“逃出”了村子,等了好一會兒,隨后大聲吆喝起來,為了將事情做得真實一些,民兵們還沿著馮連級他們逃跑的方向追了好一會兒,期間還放了好幾槍,搞的沿途村、鎮都知道了,南塔影村的地主馮連級經不住“挨整”,逃跑了。
馮連級帶著老父親,奔波百里,通過了種種關卡,最終來到了石門市內,隨后他將老父親安置在石門市內的親戚家中,自己孤身一人跑到北平,尋找二弟馮連章。
兩兄弟見面,自然是悲喜交加,互訴衷腸,馮連級當著一眾軍統頭頭的面兒,給自己弟弟講述了自己如何被沒收了土地,隨后被掃地出門,一路上忍冬挨餓,歷盡苦難,這才逃出了生天。
馮連章想讓自己的哥哥留在身邊,最好是也加入軍統之中,彼此有個照料,但對于這個只身一人前來投靠,而且跟馮連章八九年未曾見面的“哥哥”,軍統內部還是十分警惕的。
老奸巨猾的軍統特務頭子,一面讓馮連章領著哥哥到處玩玩,好好休息,一面暗地派遣兩名精干特務,前去高邑縣打聽馮連級逃出解放區的真相。
這倆特務悄悄潛入南塔影村,親眼看到馮連級的母親、妻兒在村外破廟內過得十分凄涼,村內民兵們對他們這些地主們監視得十分嚴密,隨后,這倆特務還打聽到了,自打馮連級逃走后,村、鎮的戒備都已加強,四周關卡,盤查得十分嚴密。
隨后,這倆特務便自以為已經搞清楚了情況,便急匆匆地趕回北平,向上級一五一十地作了匯報。
這一調查,讓北平的軍統頭頭們徹底放了心,這個馮連級,是忠實可信、靠得住的自己人。
就在軍統這邊準備給馮連級安排工作之時,可巧,石門市警察副督察長兼機要室主任劉愷、韓仲文前來北平匯報工作。經過軍統這邊的介紹,這倆人便把馮連級帶回了石門市,作為軍統“特派”的人員,將之安排到了石門市警察局督察長、軍統中校趙勁軍的辦公室做機要工作。
因為是軍統上峰的指派,加上馮連級的一手好字,很快,馮連級便成為了趙勁軍的心腹,不久更是直接升遷為辦公室機要組組長。
自此以后,馮連級便在敵人的心臟內部悄然潛伏下來,不斷地向我方傳遞出重要情報,當時的晉冀魯豫邊區社會部楊奇清部長,還專門決定,派專人與馮連級建立聯系,以便配合其潛伏工作。
就這樣,時間一晃,到了1947年8月20日,這天上午,馮連級正在桌邊整理文件,督察長趙勁軍、副督察長兼機要室主任劉愷氣急敗壞地闖入辦公室內,招呼眾人全都去會議室開緊急會議。
會上,劉愷告訴眾人,國民黨三軍的諜報隊在南卡子口,抓到了一名地下黨,并從此人身上搜出了兩份絕密情報,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兩份絕密情報竟然都是市警察局發出來的。
馮連級一聽,登時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在腦海里快速地分析了一遍,立馬判斷出,跟自己接頭的于樹貴同志出事了。
情況到底如何,于樹貴同志如何暴露的,已經不重要了,眼下對方既然沒有立即逮捕自己,就說明于樹貴還沒有供出自己,自己還有時間。
因為負責發放文件的是馮連級,隨后,劉愷便將追查內鬼的任務,交到了馮連級的手中,馮連級把發文登記冊和那兩份“絕密情報”,一齊抓在手中,向趙、劉兩人表示,一定會迅速查清此事。
當時的馮連級想著,國民黨地方工作十分混亂,只要下屬單位那些接收文件的人員,把這兩份文件弄丟了,自己就能全身過關,推卸責任。
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下屬單位竟然把這兩份文件,全都追了回來,這下子,可讓馮連級撓頭了,他的心里很明白,眼下的問題十分嚴重,自己十有八九要暴露了。
必須馬上撤離,馮連級先是給局里打了個電話,借口房屋漏水,需要整修,請了兩天假,同時又讓人拉了一車煤,說是準備過冬時使用。
其后,馮連級揣著警察局的“派潛證件”,將自己的身份告知了父親,馮老漢聽罷,驚得跌足長嘆,“什么也別說了,咱們生生死死一起吧。”
當天下午,馮連級便領著父親一起,悄悄出了城,然后冒險來到了高遷火車站,跑回了解放區。
馮連級走了之后,直到第三天,特務們才發現不對勁兒,趙勁軍讓人去馮連級家中查看,一聽回來人說,馮連級不見了,趙勁軍、劉愷這才大吃一驚,自己的心腹竟然是八路軍,這還了得!
隨后,趙勁軍派人四處搜捕馮連級,但卻哪里找得到馮連級的半點兒影子。
1947年11月12日,中午,石門市被攻克,馮連級領著解放軍將牢獄中的于樹貴救出,兩人抱在一起,淚如雨下。
而當初那個叫囂著“抓到馮連級,槍斃他全家”的趙勁軍,則淪為了階下囚,最終在面對馮連級的審訊之下,不得不認罪伏法,最終被鎮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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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高邑文史資料》,徐文英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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