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哪吒的故事，你一定不陌生。從幾十年前的動畫片到今天的大制作，哪吒的形象一再被重塑。無論你是哪一代觀眾，“哪吒鬧?！倍际俏覀児餐奈幕洃洝５悄阌袥]有想過，他“鬧”的那片海，究竟是什么海？它從哪兒來？它在古人心中，是怎樣的存在？正是帶著這樣的好奇，我們走進了中國航海博物館特別策劃的展覽：《神與獸之間——中國海洋神話特展》，探索這背后的奧秘。

神與獸之間：一場關于海洋的神話大冒險

《神與獸之間——中國海洋神話特展》是一場關于中國人如何理解海洋、如何構建神話信仰與自然認知的沉浸式展覽。通過文物展品，配合神話演繹、影像互動與沉浸探索，它打開了一條從“神話敘事”走向“海洋探索”的全新路徑。

整個展覽從“序廳”出發(fā)，講述天地初開、海洋初生的神話原點，隨后引導觀眾穿越“信仰”“傳說”“瑞獸”等單元，逐層推進中國古人如何通過神話構建信仰，乃至理解海洋萬象。

而今天，我們將從展覽的序廳講起，圍繞一個看似簡單、實則深刻的問題：海，是怎么來的？

海從哪里來？

展覽的第一幕，不是某位神明的閃亮登場，而是“天地劇變”。因為對古人來說，大海并不是永恒存在的，而是經(jīng)歷了一連串驚天動地的變化后才誕生的結(jié)果。這，正是“神話視角”下的海洋起源。

【盤古開天辟地：海從血液而生】

相傳盤古用神斧劈開混沌，天地始分。他的身體化為萬物：呼吸成風云、聲音成雷霆、眼睛為日月、四肢和軀干變成了大地的四極和五方的名山、筋絡化成山川道路，血液化作江河湖海，毛發(fā)變成草木，汗水灑落成雨露，連身上的微小生靈也變成了人類。換句話說：在盤古的身體中，海洋是自然流淌出的命脈。這是古人最早的“人地合一”觀：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是人的延伸。

【共工怒觸不周山：撞出傾斜的世界】

另一則流傳更廣的神話則來自水神共工。他與火神祝融爭斗失敗，一怒之下撞斷西北天柱——不周山，于是“天傾西北，地陷東南?！边@一撞，撞出了江河東流、四海匯聚的地理格局。是不是有些眼熟？這其實對應了中國“西高東低”的真實地形特征。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個神話其實還有“天文依據(jù)”：古人曾在天文觀測中發(fā)現(xiàn)：每逢秋冬之交，蒼龍星宿自西北消失。他們據(jù)此推演“西北之天不周”——天有缺口，于是構想出“不周山”的意象。這正說明，神話并不是隨口編造，而是基于對自然現(xiàn)象的長期觀察。

【女媧補天與止水：災難中的秩序重建】

而在“洪水滔天”的故事中，女媧煉五色石補天、斬神獸腿骨支撐大地，再用蘆灰堆山止洪水。海洋的出現(xiàn)，是大地斷裂、洪水泛濫之后的次生結(jié)果，是災難中秩序重建的副產(chǎn)品。

神話背后的天文觀

神話并不是空想出來的，它其實融入了古人對天文和自然規(guī)律的理解，體現(xiàn)了他們早期的世界觀。

比如古人說“天圓地方”，可圓的天和方的地對不上。于是他們認為天像一把大傘，懸在地面之上，用八根柱子支撐四方。

再比如天上的“蒼龍星”。古人發(fā)現(xiàn)這組星像一條龍，一年四季會出現(xiàn)在不同的方向。春天在東方升起的是夔龍（龍?zhí)ь^），夏天在南方高掛的是應龍（飛龍在天），秋天沉到西方的是“燭龍”，冬天藏到北方的是“相柳”。人們就用它來劃分四季，指導農(nóng)耕，這就是“龍星紀時”的智慧。

至于“共工撞不周山”的故事，也和天象有關。秋冬交界的時候，蒼龍星在西北方向“消失了”。古人抬頭看，覺得那邊的天像破了個口，就叫“那一塊地方”是“不周”——意思是不完整的地方。所以神話中“不周山”就在西北方。

這些神話的背后其實藏著古人樸素而充滿想象力的“星空地圖”。

科學怎么說？

那么，神話之外，科學怎么說？

如果我們把時間撥回約40億年前，根據(jù)地質(zhì)學與天文學的研究，地球的火山活動劇烈，釋放出水蒸氣，經(jīng)過大氣冷卻，形成長時間降雨； 雨水匯聚在地表低洼處，慢慢有了原始海洋。而板塊運動帶來地形起伏，中國地勢由西向東逐層降低，江河最終注入東南海域。

看來，海的確是“撞出來”的——只不過不是神撞山，而是板塊撞地殼。還有研究表明，地球的水可能一部分來自太空中富含水的隕石或彗星撞擊——所以從這個角度說，“撞出來”的也不全是錯的。

我們可以說，神話中的“怒撞”“天傾”“地陷”，其實是在樸素地描繪自然演化的過程。

宇宙觀里的“四?！?/strong>

接下來，我們從另一個角度看“四?！钡拿孛堋?/p>

我們常說“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那“四?！本烤故悄睦?？在古人心中，這個詞有兩層意思。狹義上，“四?！笔侵钢袊慕?；“四海之外”，就是遙遠的異國他鄉(xiāng)。廣義上，“四?！备袷恰坝钪妗被颉疤煜隆钡拇~——他們相信中國位于世界中心，四周被無邊海洋環(huán)繞，海一直延伸到天盡頭。因此，“四?！币辉~也就具有了宇宙論的含義。

不僅如此，“四?！边€有更神奇的含義。在中醫(yī)眼中，人體內(nèi)部也有“四海”，不是水做的海，而是四個氣血精微匯聚的重要區(qū)域，象征著身體的核心能量中樞。分別是髓海、血海、氣海和水谷之海。

髓海位于腦部，是思維、記憶和運動控制的中心。它強不強，直接關系到你是否頭腦清醒、手腳有力。血海主要指調(diào)控血液的部位，和女性生理關系密切。它主藏血、調(diào)月經(jīng)，是身體滋養(yǎng)系統(tǒng)的關鍵。氣海位于腹部，也就是我們熟悉的“丹田”。它主管呼吸和元氣，是人體活力的發(fā)動機。水谷之海：就是胃，是消化食物、轉(zhuǎn)化營養(yǎng)的地方。它的好壞直接決定了你有沒有“吃進去、吸收好”。

古人相信，天地有四海，人體亦有四海，自然的運行和身體的運轉(zhuǎn)是一體的。這種“天人同構”的思想，不只是醫(yī)學理念，也是一種文化視角——讓我們在認知海洋的同時，也重新認識自己。

隨著時代變遷，人們慢慢把“四?！本唧w化為東海、南海、西海、北海，分別代表不同的地理方位。這種地理認知也隨著歷史不斷演變，直至形成現(xiàn)代概念。

哪吒：主動挑戰(zhàn)大海的少年

再說回哪吒。他不是來破壞海的，而是用少年之力，沖進未知、挑戰(zhàn)威權。他的“鬧?！?，不僅是一場義憤之戰(zhàn)，更是一種“主動理解世界”的象征。就像一個仰望大海的孩子追問“海，從哪里來？”神話給了答案，科學也在尋找答案。兩者之間，正好架起了我們通向認知的橋梁。

下一站，誰是最強海神？

這篇文章是《神與獸之間》系列的第一篇。下一篇，我們將從四海龍王、觀音、媽祖，一直到地方海神，重新繪制一張“海神地圖”——看看是誰，守護著中國人千百年來的航海與祈愿。而你心中，是否也有一個“守護大海的神”呢？

作者簡介：周甜，科普創(chuàng)作者，專注博物館教育與科學傳播，愿用文字點亮好奇，用故事講述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