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澎湃新聞

高空拋物是違法行為，情節嚴重的還可能構成犯罪，但是如果行為人是特殊群體，怎么辦？

據媒體報道，廣州市天河區棠德花苑小區的一對母女疑似精神狀態不佳，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里經常從九樓的家中高空拋物。她們屬于特殊家庭，居委會和物業公司勸阻無效，只能提醒居民出行注意安全。面對不可預料的高空拋物可能造成的禍從天降，小區居民在無奈之下不得不戴頭盔出門。

類似困境其實并非孤例。此前，也有媒體報道，有居民的樓下鄰居是精神障礙患者，經常砸門咒罵，使其長期受到滋擾，正常生活受到嚴重影響。

小區內居民樓上印刷有警示標語。極目新聞 圖

對精神障礙患者的服務管理

要“特事特辦”

目前我國已有1億多人患有各類精神病，其中精神分裂癥患者人數超過640萬，且患病率處于上升的趨勢。如果不能妥善防范，嚴重精神障礙患者在社區或公共場所的不當行為就可能釀成悲劇。

一般情況下，精神病人經法定程序鑒定確認的，不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犯罪也不負刑事責任。如果小區里有精神病人，就可能對鄰居構成潛在的安全威脅，且可能犯罪而無需承擔刑事責任。也正因此，廣州市天河區這一小區的居民才不得不通過戴頭盔來“自保”。

目前，我國已經建立了心理健康和精神衛生防治體系，在制度建設、財政投入、部門協調、人員配備、基層保障等方面都在逐步健全。2018年5月，國家衛健委印發《嚴重精神障礙管理治療工作規范（2018年版）》，提出要關注嚴重精神障礙確診患者的發現、診斷、登記和報告，并做好居家藥物治療、應急處置、精神康復、人員培訓、宣傳教育等方面的工作。

和日益增長的嚴重精神障礙患者及其帶來的問題相比，我國精神衛生工作還面臨一定挑戰。

2023年年底，《國務院關于精神衛生工作情況的報告》指出，我國精神衛生工作存在的主要問題包括：多部門協同的工作力度有待加強、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存在短板和不足、服務體系尚需進一步健全、投入保障需進一步加強、促進心理健康的社會氛圍還未完全形成。

精神障礙患者等特殊群體，作為社會弱勢群體需要得到更多社會關愛，但是他們也對其他人構成了公共安全威脅。如何在社會治理中重點關注和治理此類特殊群體，日益成為城市治理和基層治理面臨的突出挑戰。

嚴重精神障礙患者是特殊社會群體，對其服務管理也要“特事特辦”。特別是要通過創新社區治理和優化物業管理來加強風險防范，最小化特殊群體可能帶來的安全威脅。

一些特殊群體家庭無力承擔專業治療和精神病院的診療費用，或者擔心家屬得不到妥善照護，通常選擇居家照護。像新聞中的這個家庭，如果母女都有精神障礙，一旦疏于防范或遇到突發情況，就可能發生始料未及的事故。

引導這些家庭配合嚴重精神障礙患者入院治療照護，多方強化保障救濟力度，有助于解決他們面臨的難題，也可以消除居家照護的潛在隱患。

通過授權賦能和資源下沉

增強基層治理能力

面臨嚴重精神障礙患者的干擾和影響，不少社區居民通過政務熱線、信訪、報警等渠道反映問題。但是，因為嚴重精神障礙患者的特殊性，這些問題往往得不到有效解決，更多是以居民的規避和忍讓而告終。這種“和稀泥”的做法治標不治本，也是一種社區治理的無奈之舉。

社區組織和物業公司作為基層組織，往往缺乏足夠的權限、資源和能力來解決嚴重精神障礙患者帶來的“棘手問題”。通過授權賦能和資源下沉，增強基層治理能力，才能在治理嚴重精神障礙患者帶來的問題時更加有力和有效。

具體到廣州這一小區，物業工作人員表示，目前轄區街道辦、社區居委會、派出所以及司法所都已經介入處理。希望各方能夠群策群力，拿出一套切實可行的長期方案，并賦予物業和社區工作人員一定的處置權力，以降低日常風險、應對突發情況。

在嚴重精神障礙患者服務管理方面，也要加強數字技術賦能，通過數字技術來提高防控工作的敏捷性、精準性和有效性。

比如，不少地區的政府部門借助大數據、物聯網與人工智能等技術，對嚴重精神障礙患者等特殊群體進行安全風險防控，并聯合網格員等基層工作人員加強應急處置。這些做法能夠較好地提前預警并應急響應，避免嚴重精神障礙患者獨自離家出走可能帶來的安全威脅。

精神障礙患者及其家屬是不幸的，也容易面臨鄰里和陌生人的“污名化”。他們往往遭人歧視和傷害，并可能因此而激化社會矛盾。

營造關愛和呵護嚴重精神障礙患者的社會氛圍，對于緩和他們同社區居民的矛盾有一定幫助。從嚴重精神障礙患者的福利保障來看，也不能讓他們天天關在家里而“見不得人”，而是要通過醫療服務和管理保障來推動他們回歸正常生活。

從社會和諧與治理的發展方向來看，要相信“看見”的力量，不能為了其他居民的安全而對嚴重精神障礙患者另眼相看。當然，此類事件受到媒體報道和社會關注，也有助于讓更多人認識到精神障礙患者等特殊群體的生存困境，推動全社會關心和支持，共同改善他們的生活境遇。

澎湃特約評論員 馬亮

（作者系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