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歆

圖①：江蘇蘇州拙政園水廊。 圖②：江蘇蘇州拙政園橋廊“小飛虹”。 圖③：北京北海公園瓊島坡廊。 圖④：北京頤和園佛香閣回廊。 圖⑤：江蘇揚州何園樓廊。 以上圖片均為彭長歆提供

作為中國傳統建筑的空間要素之一，廊廣泛應用于宮殿、園林、住宅等。廊最早是以交通空間出現在傳統建筑的空間體系中，隨著園林文化的興起，廊在劃分景區、組織觀景動線的同時，通過多樣化的空間形態、優雅靈巧的建筑造型以及與環境景物的密切結合，逐步成為園林空間中的重要部分。如今，建筑師們不斷創新廊的建構技術與應用場景，使這一古老的建筑形態煥發新的生命力。

從穴居廊道到園林游廊

發展歷程跨越千年

廊的形成歷史悠久，其空間形態經歷了數千年的發展歷程。

一般認為，遠古時期穴居的進出空間即為廊道，并反映在甲骨文象形字中。

夏朝以后，廊開始被應用到宮殿建筑中，河南偃師二里頭宮殿遺址顯示有依靠夯土墻、面向庭院的回廊。商代宮殿出現了環繞主體建筑、通過大屋檐出挑形成的有柱圍廊，如湖北武漢市黃陂區的盤龍城商代宮殿遺址。秦漢時期盛行高臺宮殿建筑，高臺之間設有木構架空的“閣道”，也可被視為廊。隋唐時期，從宮殿兩側延伸出的抄手廊圍合庭院，逐漸發展為回廊，此后為歷代宮殿所沿用，并發展出一些新的組合方式。在規整嚴謹的空間秩序中，廊成為宮城內難得的閑暇調適之所。

廊在中式園林的發展很大程度得益于其在傳統民居的應用。大量出土的漢代畫像磚、石等證實，廊在漢代民居中被廣泛用于連接建筑、分隔不同功能的院落。尤其是到了明清時期，隨著私家園林的興起，廊更廣泛地參與園林空間的建構。例如，《紅樓夢》在描寫賈府宅園時，多次描寫到游廊，表明廊在園林游賞中起著特殊的作用。

水陸、平坡、曲直、單復

展現園林動態之美

在有限的空間里，廊隨山水之勢、林木之幽，蜿蜒其中，為游覽者提供豐富的體驗。

因與景物營造密切相關，廊在園林中布局自由、隨形就勢，有水陸、平坡、曲直、單復之分。根據位置與形態的不同，園林游廊可分為水廊、橋廊、坡廊、回廊、樓廊等。

水廊貼于水邊或跨水而設，因形如水波起伏又被稱為波形廊，江蘇蘇州拙政園西花園水廊是典型例子。

橋廊又稱廊橋、凌空廊等，與水廊相似，跨越園池但長度稍短，如蘇州拙政園中部水院中的“小飛虹”、廣東廣州余蔭山房“浣紅跨綠”橋廊等。

坡廊依山而設，又稱爬山廊，根據高差處理的不同又分斜坡爬山廊和疊落爬山廊兩種，例如在北京頤和園萬壽山，隨著地勢起伏建有斜坡廊、疊落廊等。

回廊以迂回曲折、循環往復為特色，在江蘇南京觀瞻園、蘇州留園等均有應用。

樓廊從形態上表現為多層復道，多見于南方宅園，例如江蘇揚州何園通過1500米的二層復道樓廊，將園與宅組合成網絡空間結構。

多樣化的游廊以流暢、動態之美，與亭臺樓閣等景物中心建筑，以及水岸山石林木等，一道共同構建園林中曲徑通幽的構景之美。

游廊+光伏、游廊+耐候鋼

表現形式愈加豐富

歷經數千年，廊作為園林空間中的重要部分，依然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在鋼筋混凝土、鋼木結構等現代建筑技術的加持下，廊結構的耐久性與工業化水平得到大幅度提升，表現形式也愈加豐富。

在鄉村地區，一些廊的設計與太陽能光伏板相結合，拓展出新功能。此外，廊道在便利交通、整合界面、圍合空間等方面的優勢也被廣泛用于城市更新、街區微改造中，形成了一批可復制、可推廣的優秀案例。

建筑師劉家琨在四川成都文里·松陽三廟文化交流中心的設計中，以現存不同年代的建筑與環境要素為基底，在疏散打通巷道孔隙的同時，還植入了一條蜿蜒連續的耐候鋼游廊，將整個街區轉型為既展示建筑遺存，又表現當下生活的園林式街區。

上海永嘉路309弄口袋公園是另一處通過廊的介入重塑日常生活的案例。面對一段寬約18米、縱深約40米的空地，建筑師將其改建成嵌入社區的一方庭院廣場。四段風車狀長廊圍合出規整的長方形內院，為居民提供了日常生活所需要的多樣化空間。

廊的發展不僅是建筑技藝的延續，更是文化精神的傳承。它見證了中華民族的智慧和創造力，體現了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理念。展望未來，廊的傳承發展需要繼續以人為本、創新路徑，通過結合現代科技、貼合使用需求，在現代社會中煥發新的活力。

(作者為華南理工大學建筑學院教授，本報記者李縱采訪整理)

《 人民日報 》( 2025年06月02日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