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北京，護士剛給朱德換完輸液瓶，就聽見走廊傳來鏗鏘有力的腳步聲——這種帶著戰場節奏的步子，在北京城里可不多見。

"報告總司令！"來人立正敬禮，軍帽下露出兩鬢斑白，"楊得志來看您了！"病床上的朱德突然支起身子，輸液管跟著晃了晃："好你個楊大炮！"

朱德把哨子湊到耳邊，突然吹出個急促的短音。兩個老戰友同時笑出聲來——這是當年反掃蕩時的緊急集合信號。笑聲未落，朱德卻劇烈咳嗽起來，嚇得楊得志趕緊按呼叫鈴。

"慌什么！"朱德擺擺手，指著床頭的痰盂笑道，"比起平型關那會兒吃雪水，這算個啥？"

窗外的廣播突然開始播放《八路軍進行曲》，兩個老人不約而同跟著哼起來。唱著唱著，朱德突然抓住楊得志的手腕："老楊啊，你還記得怎么攆我的不？"

楊得志一愣，隨即拍著大腿笑出眼淚："怎么不記得！"

朱德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漬，幽幽道："現在輪到我攆你啦。"

01

兩人就這樣聊著，窗外的夕陽將病房染成了橘紅色，朱德正說到興頭上："記得在井岡山那會兒，你偷老鄉的紅薯......"話音未落，病房門被輕輕推開，秘書小張躡手躡腳地走到楊得志身邊，悄悄塞了張紙條。

楊得志剛要把紙條往兜里揣，朱德突然瞇起眼睛："鬼鬼祟祟的，又搞什么名堂？"老總雖然病著，眼神卻依舊銳利得像當年在戰場上一樣。

"沒什么大事，"楊得志笑著端起茶杯，"就是提醒我該吃藥了。"

朱德哼了一聲，伸手就要搶："拿來我看看！你楊大炮什么時候學會撒謊了？"這一動牽扯到輸液管，驚得監視器"滴滴"響了起來。

楊得志趕緊扶住老總，無奈地掏出紙條："就是張火車票......今晚回武漢的。"

朱德一看就急了，撐著床沿就要起身："那你還磨蹭什么？"他指著墻上的掛鐘，"現在趕去車站還來得及！"

"老總，我這趟來就是專門看您的，"楊得志按住朱德的手，"軍區那邊都安排好了......"

"胡鬧！"朱德突然提高嗓門，把門口的小張嚇了一跳，"你當這是1938年在太行山打游擊呢？現在你是大軍區司令，多少戰士等著你指揮！"

楊得志還想辯解，朱德已經按響了呼叫鈴。護士長匆匆趕來，老總直接下令："把抽屜里的特別通行證拿來！"轉頭又對楊得志說："我讓司機開我的紅旗車送你，走長安街能省二十分鐘。"

見楊得志還在猶豫，朱德突然笑了："怎么，非要我像當年那樣，叫人把你綁出去？"他指了指掛在衣架上的舊軍裝，"還記得1942年反掃蕩，你帶著偵察連死活不肯轉移......"

秘書小張拿著通行證回來時，看見兩位老將軍正在病床邊較勁——朱德非要下床送行，楊得志死死按著被子不讓。監視器上的心電圖曲線劇烈起伏，像極了當年戰場上的電報信號。

"立正！"朱德突然一聲令下。楊得志條件反射般站得筆直，胸前的勛章叮當作響。

"現在我命令，"朱德的聲音雖然虛弱，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楊得志同志立即返回工作崗位！"

02

時間回到1947年的華北平原上。楊得志正俯身在作戰地圖前，手中的紅藍鉛筆在石家莊外圍畫了個圈，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司令員！您看誰來了！"警衛員的聲音都變了調。

楊得志一抬頭，差點把搪瓷茶缸打翻——朱德裹著件舊棉襖站在門口，眉毛上還掛著霜花，活像個趕集的老農。

"老總！您怎么......"楊得志話都說不利索了，趕緊把自己的軍大衣往朱德身上披。

朱德擺擺手，徑直走到火盆邊烤手："聽說你們要打石家莊，我來看看。"

朱德徑直來到掛在墻上的作戰地圖前。他眼神專注地掃視著地圖上的每個細節，指尖輕輕滑過那些標記著地形、河流、村落和敵我雙方部署的圖示，眉頭不時皺起。他轉過身，向站在旁邊的劉伯承問道：“伯承啊，這敵人的兵力部署情況，我們掌握得夠不夠全面？有沒有可能忽略了什么地方？”

劉伯承上前一步，沉穩地回答：“德老總，敵軍的布防我們已經偵察多次，可以說掌握得非常詳細，但這次對方的援軍隨時可能趕到，我們還不能大意。”

鄧小平在一旁接過話頭，神情嚴肅地補充：“老總，敵人的反應速度最近確實快了不少，這說明他們也警覺了，我們一定要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

朱德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提醒道：“切記，絕不能輕敵。打仗，細節決定成敗啊！”

楊得志站在不遠處，安靜地聽著前輩們深入而細致的討論，不時插上幾句，補充一些前線部隊傳回來的最新消息。他年輕而沉穩，言簡意賅，讓朱德頻頻點頭。

整個討論整整持續了一個下午，夕陽透過指揮部的窗戶，將房間照得一片昏黃。當討論漸漸結束，大家正準備收拾地圖與資料時，楊得志突然走了出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說道：“老總，時候不早了，您該回去了。”

指揮部瞬間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楊得志身上。空氣中隱隱透著一股緊張，沒人想到楊得志竟敢這樣直接催促全軍統帥。

朱德一愣，旋即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緩緩說道：“老楊，你這句話什么意思啊？難道你嫌我礙事了？”

楊得志立正站好，毫不猶豫地坦誠說道：“老總，您是咱們整個軍隊的主心骨，前線環境復雜險惡，萬一發生點什么，咱們的大局可就壞了。而且，您的到來若被敵人察覺，他們一定會提高警惕，對我們的下一步行動造成不小的困難。”

朱德聞言，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神情嚴肅了不少。他沉思片刻，又緩緩環視了一遍房間內眾多將領，見到大家雖然沒說話，但眼神中都有著相同的想法，顯然都贊成楊得志的顧慮。

這時，劉伯承上前一步，用他一貫堅定的語氣說道：“老楊說的確實在理。您在后方主持大局，我們這些人就算打得再難也心里踏實。您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按照您的部署，把這一仗漂亮地打下來！”

朱德終于點了點頭，拍了拍楊得志的肩膀，欣慰地笑道：“好，看來今天我得聽你們年輕人的了。這一仗，就交給你們了。”

說完，他轉身緩緩走出了指揮部。

03

1947年，11月12日深夜的石家莊郊外，炮彈爆炸的火光將天空染成詭異的橘紅色。楊得志貓著腰穿梭在戰壕里，不斷有泥土碎石濺到他身上。"報告司令員！三團拿下火車站了！"通訊兵嘶啞的喊聲淹沒在震耳欲聾的炮火中。

"讓二營立即向左翼移動！"楊得志突然想起什么，拽住正要跑開的傳令兵："等等！告訴王團長，遇到插紅旗的面粉廠不許開炮！要......"一顆迫擊炮彈在不遠處炸開，氣浪掀翻了指揮所的沙盤。

十一晝夜的血戰后，當楊得志踩著瓦礫站在大石橋制高點時，晨曦正照在殘破的城垣上。他摸出那包早已揉碎的"飛馬"煙，發現里面還夾著張小紙條，上面是朱德力透紙背的字跡："拿下石家莊，老子請你喝珍藏的山西老陳醋！"

通訊科長舉著剛譯好的電報飛奔而來："司令員！朱老總命令！"楊得志展開電報紙，熟悉的筆跡躍入眼簾："臭小子，仗打得漂亮！不過聽說你三天沒合眼？馬上給我滾去睡覺！這是命令！"

楊得志望著滿地彈殼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突然劇烈咳嗽——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棉衣不知什么時候被子彈穿了兩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