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里的寂寞與清冷》
我在詞冊的秋江邊駐足,字句如荻花瑟瑟抖落白霜。翻過一頁,便似推開一扇雕花木窗——暮色正漫過南宋的樓臺,將我的指尖也染成微涼。
硯池里汪著半泓冷墨,是蔣捷“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里那片化不開的濃云。此刻正懸在案頭,隨時要滴下八百年前的雨。筆尖掠過素箋時,竟驚起數點寒鴉,馱著王沂孫“病翼驚秋”的蟬聲,撲棱棱撞入硯池深處,漾開圈圈苦吟的漣漪。
夜氣漸濃如硯中墨,凝成汪元量指下的冰弦。這位抱琴南歸的舊宮人,在《水云詞》里埋下整條凍僵的河流。忽有琵琶裂帛聲自紙頁傳來——原是商女撥碎了水中冷月,銀鱗般的碎光跳進我衣袖,化作“空城曉角”的寒星。
子夜推窗,見星斗皆如遺落的詞牌浮游天幕。吳文英“箭徑酸風射眼”的典故突然刺入眼眶,酸澀中竟看見:那些在寂寞里淬煉出的字句,原是靈魂在無邊清寒中析出的結晶。它們不依附日光而自明,如同深冬凍土下的藕節,守著玉白心事靜待春雷。
原來最深的清冷并非虛空,而是心齋;最徹骨的寂寞不是無伴,而是清醒。當人間燈火在遠方次第熄滅,那些詞中霜色便漸漸升騰,成為照徹永夜的——第二個月亮。
創作手記:擷取蔣捷的云斷雁、王沂孫的病翼蟬、汪元量的冰河琴這些幽微意象,試圖在熟知的宋詞星空外采擷暗星。詞人的寂寞是主動選擇的澄明之境,如陶器在窯火冷卻后顯露的釉色——那清冷非關孤獨,乃是靈魂自呈其質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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