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成了!”1964年10月16日下午3點23分,羅布泊試驗場的沙礫被張愛萍顫抖的手指攥得簌簌作響。電話線那頭,二機部部長劉杰的鋼筆“啪嗒”掉在辦公桌上,濺出的墨汁在絕密文件上洇開一朵藍花。這聲帶著西北風沙的嘶吼,即將掀起改變世界格局的驚雷。
人民大會堂的鎏金穹頂下,《東方紅》的旋律正激蕩著三千演員的赤誠。毛澤東夾著香煙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輕叩節拍,余光卻瞥見周恩來第七次低頭看表。沒有人注意到,總理深灰色中山裝的口袋里,藏著張被汗水浸透的便箋——上面潦草記著羅布泊傳來的初步觀測數據。
當劉杰的電話終于接入專用線路時,周恩來握著聽筒的手背暴起青筋。這個經歷過長征、重慶談判的外交家,此刻竟需要深呼吸三次才能穩住聲線:“放射性沾染劑量是否達標?沖擊波數據有沒有異常?”窗外的長安街華燈初上,中南海的玉蘭花在秋風中搖曳,卻無人知曉歷史正在某個電話機里悄然轉折。
不得不提的是,早在1955年1月15日的那個雪夜,毛澤東在中南海頤年堂拍板啟動“02工程”時,就在煙灰缸里掐滅了半支香煙:“我們要不受人家欺負,就不能沒有這個東西。”當時在場的錢三強記得清楚,主席說這話時目光越過紫禁城的飛檐,落在更遠的夜空。九年后的此刻,當周恩來帶著初步捷報走進菊香書屋,毛澤東卻把匯報材料推回桌面:“恩來,再查。”
這種近乎苛刻的嚴謹態度,恰恰源自五年前那個寒心的教訓。1960年8月,蘇聯專家突然撤離包頭核燃料廠,不僅帶走了關鍵圖紙,還在反應堆水泥基座上惡意灌注過量硼酸。王淦昌帶著學生用搪瓷臉盆舀了三天污水,硬是保住了價值連城的重水原料。或許正是這些切膚之痛,讓最高決策者形成了條件反射般的審慎。
羅布泊的防化兵此刻正在輻射區穿行,他們的蓋革計數器在戈壁灘上劃出危險的軌跡。試驗場總控室里,程開甲盯著示波器上劇烈抖動的曲線,突然抓起紅色電話:“請報告總理,沖擊波超壓值達到理論值107%!”這個穿著補丁棉襖的留英博士不知道,他沙啞的嗓音正在改寫中華民族的生存法則。
當二十份不同渠道的檢測報告擺在毛澤東案頭時,《東方紅》的合唱恰好進入“百萬雄師過大江”的華彩樂章。朱德接過文件時眼鏡滑到了鼻尖,劉少奇用放大鏡逐行掃過數據表,鄧小平的指節在“兩萬噸TNT當量”的數字上重重叩了三下。毛澤東這時才露出笑容,轉頭對工作人員說:“給演員同志們加兩個肉菜,我請客。”
有意思的是,這個本該載入史冊的歡慶時刻,卻意外催生了中國核事業的獨特傳統。在后來氫彈試驗成功的慶功宴上,聶榮臻特意吩咐食堂:“給鄧稼先那桌多加個炒雞蛋,他做數據驗證又熬了三天。”這種將捷報與家常飯菜相連的作風,或許正是當年大會堂那個奇妙夜晚埋下的種子。
周恩來宣布喜訊的方式頗具匠心。他選擇在文藝演出謝幕時起身,既延續了慶典的熱烈氛圍,又暗合“文武之道”的傳統智慧。當“精神原子彈”在觀眾席炸開的瞬間,有位紡織女工扯斷了珍藏多年的蘇聯絲巾,京劇名家蓋叫天當場來了個“鷂子翻身”,這些鮮活的細節至今仍在親歷者的口述史中流傳。
那個不眠之夜,中南海西花廳的燈光亮到破曉。周恩來伏案起草聲明時,特意在“中國絕不首先使用核武器”這句話下劃了雙線。窗外的秋海棠沾著晨露,仿佛在提醒世人:這朵從戈壁灘升起的蘑菇云,終將化作守護和平的祥云。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