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張仟煜 記者 李超

通訊員 周柳

從“南哥之爭”到蘇超出圈

6月1日，在“蘇超”（江蘇省城市足球聯賽）第三輪常規賽中，南通隊以4：0的成績戰勝泰州隊，豪取開賽三連勝，以9分領跑積分榜，“南哥”稱號實至名歸。

5月11日，在江蘇省五臺山體育中心以2：1的戰績戰勝南京時，體育場內響起“叫南哥”的聲浪，那是南通隊隊長李賢成第一次聽到“南哥”這個稱呼，大約也是從那時起，“蘇超”這個簡稱開始廣泛傳播。

5月24日，南通大學西操場，南通隊與球迷合影留念。受訪者供圖。

這場南通對陣南京的“南字輩”賽后，南通球迷高喊“叫南哥”的視頻在網絡上廣泛傳播。隨后，蘇超聯賽掀起一場全民造梗狂歡——從城市間的趣味互懟到官方賬號下場玩梗，各種創意段子層出不窮。這場業余足球賽事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迅速破圈成為全網熱議的話題。

蘇超引發的“潑天流量”超出了主辦方的預期。5月31日和6月1日，泰州體育公園涌入上萬觀眾，鹽城和徐州賽區更是創下超2.2萬人的觀賽紀錄，這一數字甚至超過了某些中超足球聯賽場次。江蘇省體育局數據顯示，前三輪賽事已累計吸引18萬球迷走進球場。

李賢成回憶，去年他踢中乙聯賽時，觀眾人數最多的一場大約5000余人，而蘇超的觀賽人數遠超中乙，更難得的是現場出現了大量以家庭為單位的觀眾，“很難見到小孩坐在觀眾席的”，他說。

江蘇省足球運動協會副主席王小灣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蘇超最大的亮點是“讓不關注足球的人也來關注這個賽事了”。他提到，辦賽的理念是以人民為中心，因此球票價格親民，5塊、10塊，有的地方甚至免費。

在有20年看球經驗的資深球迷達達看來，蘇超的城市聯賽模式成功構建了市民與球隊的情感紐帶，賽制設計讓本地居民天然產生歸屬感，從而吸引了大量非傳統球迷群體。同時，低廉的票價、便利的交通以及節假日賽程安排，共同降低了觀賽門檻，為賽事破圈創造了有利條件。

“更想贏了。”李賢成坦言，蘇超的走紅讓全隊士氣高漲。他在個人社交媒體上收到了一些陌生網友的鼓勵和祝福。6月5日，他們將歸隊進行訓練，李賢成坦言：“在接下來的比賽中，我可能會更拼”。

5月24日，南通隊對陣常州隊，10號球員李賢成禁區爭搶。受訪者供圖

“為家鄉的榮譽而戰”

今年4月，李賢成放棄了在德國踢第四級別職業聯賽的機會，回到家鄉南通海門，投入到蘇超的準備中，并擔任南通隊的隊長。提到回國踢蘇超——一個橫空出世的省級業余聯賽的原因，李賢成堅定地告訴記者：“為家鄉的榮譽而戰”。

“以前就代表俱樂部，現在代表城市，多了一份責任，每一場都要全力以赴。”李賢成說。他從8歲開始踢球，9歲時，球迷父親李太鎮拿出自家拖鞋廠六成的利潤，和海門教體局合作共建了珂締緣青少年足球俱樂部（以下簡稱“珂締緣”），免費向社會招收喜歡踢球的小學生進行培訓。

為南通打下“南哥”稱號的，正是一群來自珂締緣足球俱樂部的00后。據了解，出戰城市聯賽的南通隊共有39名球員，其中35名來自珂締緣，年齡最小的18歲，最長的37歲。23歲的李賢成說，他的年齡在球隊里“算大的”。

按照賽事規則，球員年齡限定為16-40歲，且需滿足戶籍、學籍或社保繳納等屬地條件。此外，每隊允許注冊23-50名球員，且每隊現役職業球員（需在職業聯賽一線隊注冊）限報3人。

南通隊給予這項賽事高度重視。珂締緣總經理助理吳雙說，珂締緣特地抽調了職業隊3名絕對主力，讓他們同時兼顧蘇超和中乙聯賽。在賽程沖突時，球隊明確優先保障蘇超賽事。“為家鄉而戰，這是最大的榮譽”，吳雙說。

除了3名職業球員，南通隊其余隊員大多為“職業預備球員”。吳雙告訴記者，珂締緣分為兩個板塊，一塊是中乙聯賽的職業足球俱樂部，另一塊是專門針對青少年開展的足球訓練，即青訓。南通隊幾乎全部球員來自珂締緣青訓梯隊，如20歲后衛張浩楠、22歲的中鋒郭凱楠。吳雙說，很多隊員在10歲前就加入了珂締緣。

據統計，在本屆蘇超516名參賽球員中，職業球員僅有29人，其余皆由學生、職場人等業余愛好者組成，甚至有人是程序員、外賣員，但不少球員接受過較為專業化的訓練。王小灣在受訪時提到，雖然比賽的定位是業余賽事，但競技水平、觀賞程度較高。這得益于江蘇長期對足球的重視。江蘇省內足球基礎扎實：5支男子職業俱樂部，青訓、體教融合為足球人才的培養打下基礎。

“這個地方養育了我，有一個機會能報答家鄉的話，我們肯定會拼盡全力”，李賢成說，這是南通隊全體球員達成一致的信念。他在珂締緣訓練了8年，珂締緣剛開始時只有7名小球員，如今青訓梯隊約有200人、職業梯隊幾十號人，并陸續往各級國家隊輸送了超過160人次的小國腳。

5月24日，南通大學西操場，南通隊隊員合影留念。受訪者供圖。

坐落于南通海門長江之濱的珂締緣俱樂部，為周邊鄉鎮的孩子們提供了來之不易的踢球機會。吳雙說，90%以上的學員來自普通家庭或經濟困難家庭。“條件優越的孩子往往會選擇大城市或出國訓練，”吳雙解釋道，“俱樂部堅持免費培訓，就是希望那些有天賦但家境一般的孩子也能圓足球夢。”

“全力以赴才是對對手最大的尊敬”

“能進多少就進多少”，在4：0戰勝泰州隊時，李賢成“很不客氣”地說了這么一句話。他告訴記者，他沒有想過“人情”或“面子”的問題，南通隊的目標就是“全力以赴”，“即使我們3:0領先，也是跟0:0時的心態是一樣的”，李賢成說。

對手的拼搏精神深深感染了南通隊員。在與南京隊的比賽中，李賢成和隊友驚訝地發現，對手“越來越能跑”。賽前他們了解到，南京隊有多名中超退役球員，南通隊原計劃采取“消耗體能”的戰術。然而90分鐘的比賽，南京隊展現出的頑強斗志和充沛體能，讓李賢成由衷敬佩。

“全力以赴才是對對手最大的尊敬。”吳雙告訴記者，對陣南京隊的勝利確實出乎意料。面對這支實力強勁、經驗豐富的對手，南通隊上半場比賽處于被動局面，直到下半場才抓住機會破門得分，最終艱難取勝。

吳雙將這場比賽視為“可遇不可求”的鍛煉機會。他認為，相較于勝負結果，這場對決給球員帶來的成長更為珍貴——無論是心理素質的錘煉，還是職業素養的培養，都讓年輕隊員獲益匪淺。

6月1日，泰州市體育公園體育場，21號球員郭凱楠晃倒對方門將率先破門。受訪者供圖。

資深球迷顏周洋也被這場業余賽事的職業精神打動。顏周洋今年22歲，是一名在蘇州上大學的揚州人，看球十多年來，他主要關注歐洲五大聯賽，如今每逢比賽日都會通過地市級媒體平臺的公眾號觀看蘇超直播。

讓顏周洋印象深刻的是，5月31日揚州與常州的比賽，“在連續傷退和抽筋的情況下，揚州隊仍堅守住1：0的比分。”在6月1日鹽城隊對淮安隊的比賽中，鹽城隊絕殺進球也給他留下深刻印象，“整個進球過程展現出了職業水準”，顏周洋說。

5月25日徐州對陣宿遷的比賽中，兩隊隊醫共上場19次，擔架抬離6名球員，最終替補席全部清空。這場被網友戲稱為“擔架最忙”的比賽，生動展現了球員的拼搏精神。

資深球迷達達認為，業余聯賽最打動人的并非技戰術水平，而是永不言棄的比賽態度。吳雙則說，蘇超這樣的業余賽事最大價值在于培育足球文化土壤，為青少年興趣培養奠定基礎。

賽事的影響正向更大的范圍延伸。顏周洋注意到，“蘇超之后，家門口公園足球場的氛圍變得更好了，更多家長愿意帶孩子來看球”。在他的社交圈里，“不管懂不懂足球的人都愿意來看一眼”。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