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旸
在我家陽臺的一個角落,擺著那臺飛人牌老式縫紉機。機身爬滿細密的裂紋,踏板邊緣磨得發亮,卻總在某個陽光斜斜的午后,被母親擦得锃亮。這臺縫紉機,是她的摯友,也是我童年最溫暖的記憶坐標。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清晨,總能聽見“噠噠噠”的聲響。母親坐在縫紉機前,腳踩踏板,雙手輕推布料。陽光透過窗欞,在她微駝的背上織出金線,機頭的金屬部件折射著光,像撒了一把碎星。
記憶里,那時一家人穿的衣服幾乎沒有買的,母親從商店買回布料,用石筆在布料上勾勾畫畫,然后用剪子嫻熟地剪裁成衣服的雛形,拿到縫紉機上,開始加工。那時的縫紉機沒有電動的,都是用腳踏,發出“噠噠”的響聲。寒冷的冬夜,我縮在被窩里,看母親在臺燈下趕制新衣??p紉機的聲響時而急促,時而輕緩,像一支催眠曲。有次我忍不住摸了摸冰涼的布料,母親回頭笑:“等明早,這布就變成花衣服了啦?!惫?,第二天醒來,枕邊躺著件紅底碎花的新衣裳,領口還繡著精致的蕾絲——那是母親熬夜用縫紉機軋出的針腳,細密得像春天的雨。
鄉村人鄰里關系非常和諧,總有人來找母親幫忙,她也從不推辭,幫張家女兒改褲腳,給李家娃娃做書包。有回王嬸抱著破了洞的床單嘆氣,母親接過布料,在縫紉機上轉了幾圈,破洞竟變成了一朵立體的向日葵。王嬸驚嘆時,母親擦著機頭說:“機器是死的,人是活的,用心就能補出花來。”
我上小學時,流行帶卡通圖案的帆布書包??粗瑢W的新書包,我低頭摩挲著自己的藍布包,小聲跟母親說想要個新的。第二天放學,發現舊書包的正面多了只跳格子的小兔子——母親用縫紉機軋出輪廓,又一針一線繡上顏色。陽光照在兔子的胡須上,仿佛下一秒就會蹦跳起來。“咱們的書包獨一無二。”母親捏捏我的臉,縫紉機的機油味混著她身上的肥皂香,突然覺得這舊書包比什么都珍貴。
去年收拾屋子,姐姐說:“這縫紉機早該扔了,現在誰還手工做衣服?”母親卻擺手:“你們年輕人不懂,這機器縫的不是布,是日子?!蔽液鋈幌肫?,父親的襯衫領口磨破時,是縫紉機軋出了新的邊;我摔破膝蓋時,母親用碎布在補丁上縫了只小熊;就連家里的沙發套、窗簾,都帶著縫紉機特有的均勻針腳。這些用時光縫補的物件,比任何流水線產品都更有溫度。
陽光又一次爬上縫紉機,我仿佛看見年輕的母親坐在那里,腳踩踏板,雙手翻飛,在歲月的布料上,縫出一朵朵永不凋謝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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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 輯:車曉丹
美 編:房斌
責 編:宋子光
出 品:金普新區融媒體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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